“我还以为是她在跟我赌气，转身就去厨房想给她做饭吃，过了一两个小时我才进屋，结果进屋就闻见了一屋子的农药味啊！”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叫她也不应，喊她也没声，我把手拿过去一探，她没了呼吸，身体都已经凉了！”

陈婶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心口，眼底满是红血丝，痛苦至极。

段瑾言被她的情绪感染，哭着拉住她，嗓子眼里被堵住般，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堆积三年的情绪在这刻释放。

陈婶大哭了一场，过了大半晌才缓过神来。

她的眼睛红肿一片，情绪却已经变得冷静下来，陈婶握住段瑾言的手，攥得紧紧的。

“其实一开始我是清醒的，我救了你时是清醒的，我是偶尔看见你脸上的烧伤疤才会失神，我总会想起宁宁，可我其实是清楚的，宁宁不在了，你不是她。”

“可我自私啊，我不敢面对宁宁，我想着找寄托。”

陈婶深呼吸一口，擦擦眼睛，缓声道：“你是我的寄托，这三年，我也该清醒了，青禾，你也不欠我了。”

“以后，你就喊我陈婶，你继续过你自己的日子去，我会继续在这里好好配合治疗，医生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我也想痊愈，你们就不用配合我演这种戏了，答应我好不好？”

陈婶看着她的目光温和稳定。

段瑾言眸色颤抖，许久过后还是点了头。

“好，我答应你，陈婶。”

第40章

陈婶这次的清醒和情绪释放反而对她的病情有很好的疗愈作用。

医生说稳定治疗的话，不用多长时间就可以转回首都家里疗养了。

这让陈家人不禁松了口气。

“这个神秘送信人倒是也算救了嫂嫂一命。”

陈母抹着眼泪感叹了一句，随即似乎又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段瑾言，“这三年也是辛苦你了。”

虽然带着感激之情，可段瑾言也明显感受到了陈家人的拘谨。

这种拘谨和疏离是在她恢复身份后就有的。

这让段瑾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而陈肖然站在一旁，也比往常话少了很多。

送她回家时，陈肖然没再喊她‘姐’，而是在前面加上了她的名字。

“青禾姐，以后你是会留在沪南还是会回盛北？”陈肖然这么问她。

段瑾言先是一愣，而后才说：“应该是现在沪南留一段时间，之后等看我爸退休情况，我爸要在盛北养老我就回盛北，他愿意过来沪南的话，我就留在沪南了。”

这是她认真考虑过后做出的决定。

之前她是想留在沪南的，为了陈婶想留在沪南，方便照顾陈婶，还想过等沈父退休后，要如何说服沈父过来沪南。

可现在，似乎不需要了。

现在的段瑾言已经没有理由留在沪南了，但如果沈父想来沪南的话，她也愿意留在沪南。

从前她有理想，有冲劲，想去首都，想做飞行员，可现在当所有的梦都碎了后，她的初心还是回到了家庭上。

只不过，这个家是她自己的家，是以沈父为重的家了。

跟陈肖然道别后。

段瑾言上了楼，进屋时能闻见丰盛的饭菜香。

陈惜念在厨房里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你回来了。”陈惜念将最后一份红烧鱼端上桌。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还不忘告诉她：“我做的红烧鱼处理了一些刺，比你之前吃的刺会少一些。”

段瑾言恍然才记起，这是自己刚搬来沪南家属院那天，陈母说要做红烧鱼，自己随口说一句刺多，没想到却被陈惜念听了去，也记到了现在。

上了饭桌。

陈惜念又给她拿碗筷，又给她盛饭夹菜，殷勤得很。

按理说，两人分开时算得上是不欢而散。

能让陈惜念主动低头，还做到这个地步，她应当是唯一一个。

段瑾言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她低头看着这桌子菜，沉默下来。

陈惜念也不急，先开了口：“陈婶情况好转，你应该开心才是。”

这话确实没错，可段瑾言依旧不发一言。

陈惜念愣了一下，顿了片刻，又开口说：“在车站，我说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当时你们两个人的情绪都不稳定，而那个时候陈婶明显是能认清事实的，我基于直觉判断，所以选择告诉了她事实，如果你觉得我当时的做法不妥……”

“你做得很对，我应该要感激你的。”

段瑾言缓声开口。

一种奇妙的、复杂的、熟悉的情绪涌来。

就像三年前的每个时刻，她能理解陈惜念做出的所有决定，也知道他做得都是对的。

可情绪上，她过不去。

这种感觉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她的头上，让她难受至极。

就在这时。

段瑾言放下了筷子，静静看向了身旁的人，问出了始终萦绕在她心头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陈安宁的遗照，是你交给陈婶的吗？”

第41章

段瑾言的声音很轻。

可每个字都很清晰地传入了陈惜念的耳里。

陈惜念整个人都愣住了，墨黑的瞳仁里闪过些什么，旋即被他压下，眉头却一点点蹙起来。

他回望着段瑾言。

陈惜念哑声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给的？”

段瑾言陷入了沉默。

片刻过后。

她开口说：“当初你拿着那张遗照来找我时就说过，你想让陈婶看这张照片来认人，而这张遗照，在沪南应该只有你手里才有。”

从她口中说出的字字句句让陈惜念心口一寒。

他眸色沉下来：“这张遗照陈家人应该不止一张，你为什么就只怀疑我？”

“因为只有你最有动机。”

段瑾言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虽然她也不希望是这样，可她思来想去，脑子里却想不出会做出这种事的第二个人来。

“你一直都希望我能跟陈家人划清界限不是吗？你也一直不赞成我继续在陈家做陈安宁这个身份，你更不赞同我为了做陈安宁不肯去治疗脸上的伤疤！”

“所以你想用这个方式告诉陈家人，我跟他们不是一家人，你把我的付出和牺牲写得那样清清楚楚，但凡是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再用所谓的亲情来耽误我，不是吗？”

说到最后，段瑾言的眼圈再度涌上了泪水。

她定定望着面前的人：“可是陈惜念，你可以跟我商量的，你应该征求我的意见的，我这段时间也真的以为我们之间是可以继续的，但这件事你做出来，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

心里的难受压得她呼吸不上来。

段瑾言难过的是，陈惜念依旧是三年前的陈惜念，他做事永远独行决断，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最重要的是，陈惜念你擅自就突然将这个东西放在陈婶面前，那天她正好情绪稳定所以没有出事，可若是她那天正好情绪不好呢？你有没有想过这张照片可能会造成她精神彻底崩断？！”

她句句质问出口。

陈惜念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

这种态度落在段瑾言眼里，让她不禁记起当年那些熟悉的心痛片段。

三年前的陈惜念便是这样，遇到所有矛盾只有沉默。

段瑾言失望至极，静静望着面前的男人。

“如果你没有什么想要说的，我想我们就这么结束吧，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足够证明我们之间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不管是我做出改变还是你做出改变，本质上我们就是不合适的。”

“如果你想通了的话，我们明天重新去提交离婚报告。”

落下这句话。

段瑾言起身就要进屋去。

可人还没有迈出一步，手腕却一把被陈惜念拉住。

不等她反应过来。

陈惜念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直接走入里屋，一把反锁了房门，将她放下。

他的身形高大堵住了门，语气压抑低沉：“不准走。”

这样的陈惜念带着极大的阴郁，段瑾言心底升起一股惧意来，往后退了几步。

“陈惜念，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是……”

话音戛然而止。

她看见了陈惜念抬起头后那双猩红的双眸。

第42章

分明他身材魁梧高大。

可这一刻，段瑾言莫名却觉得他脆弱至极。

陈惜念赤红着眼，就这么盯着她，嗓音沙哑：“我没有做过。”

明亮的月光从窗户洒落在他的身上。

显得更为可怜了。

段瑾言心中一动，张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下一刻，陈惜念上前过来，伸手紧紧将她抱在了怀里。

“我真的没有做过，青禾，你不能凭你自己的揣测就给我定了罪。”

“我们军人是要讲实事求是的。”

他的力道很大，箍得段瑾言肩膀发疼。

段瑾言一愣，原本坚定的想法在这刻有所松动。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错怪了他吗？

她叹了口气，“好，你先松开我。”

可陈惜念却莫名执拗得很，始终不肯松手。

经常在精神科打交道的段瑾言在这刻敏锐察觉出了不对劲，此刻的陈惜念很不对劲。

而这时，陈惜念的声音都透着些许颤抖：“松开你会走的，你会消失，你不会再见我了，所以我不会放你走。”

这一刻。

段瑾言脑中记起医生提过他的心病，在此刻，她心口收紧，算是信了。

过了很久。

段瑾言放轻了声音，抬手轻握住了他的手。

“陈惜念……我不走，我真的不走，你放开我好不好？”

肌肤相触的这一刻。

陈惜念浑身一怔，猛地清醒过来，有些无措：“青禾，我刚刚……”

“我说了，我不走。”

段瑾言冷静看着他，眼底透着复杂的情愫。

两人无声对视着。

情绪也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冷静下来。

段瑾言定定望着他，最终妥协：“你说你没有做，怎么证明？”

话题回到了最原本的问题。

陈惜念眸色沉静下来，“那张遗照还在我这里。”

说着，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