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过去了。”

苏梦玲噙着笑，仰起头略过她的肩脚步轻快地走了。

姜芸攥紧的手指，掐进了肉里。

旁边的艳红狠狠地呸了声，为她打抱不平——

“我呸！”

“什么人呐！知不知道林知行是有夫之妇啊，得意什么啊？！”

“不要脸的小贱蹄子，我非得去公社举报她乱搞男女关系不可！”

艳红冲苏梦玲的背影，故意说得很大声。

身后的苏梦玲脚步一顿，看不到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姜芸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艳红：“艳红算了，不值得。”

她不是不难受，胸口闷得早就快死掉了。

越是难受，她越是清醒。9

她上辈子做了林知行心里的“罪人”，这辈子，好聚好散。

离婚后，从此再不相干。

她想通了，她一个人也可以把独自里的孩子好好养大。

艳红见她灰心落寞，没再说什么。

快到供销社门口时，她突然被人叫走，再回来时神秘兮兮地递给了姜芸一个布包。

“姜芸，这个你帮我保管，千万不能给别人看，你自己也别看！”

姜芸顺手接过，放进了抽屉里。

从前她就没少帮艳红藏私房钱，上辈子她跟艳红要好了一辈子，艳红儿子闺女给的钱，都存在她那儿。

天色昏沉了一下午。

下班时，突然下起了大雨，艳红的男人冒着大雨穿着蓑衣来接她，二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艳红把自己新买的发卡激动地展示给他看的时候，她的男人一脸宠溺又无奈的表情，根本不是平日里艳红嫌弃的那个样子。

若是换了林知行呢？

姜芸想象不出来。

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离开，姜芸坐在柜台上，静静地看着屋外连成线的雨，淅淅沥沥的，莫名让人平静。

林知行就是这个时候撑着伞进来的。

他步伐匆匆，很是着急，姜芸心跳蓦地漏掉一拍。

他是来接她的吗？

上辈子不管刮风下雨，她从来是一个人回家。

林知行“嘭”地一下将伞扔到了地上。

他猩红着眼全是怒气，在姜芸的错愕神情中来到了柜台前。

姜芸的美好幻想咻咻破灭，不解道：“你怎么了？”

突然间这么大火气？

林知行眸子一竖，提高声调：“姜芸，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这恶毒，把苏梦玲的孩子气掉了，这下你满意了吗？”

屋外，响起闷雷，头顶上熏黄了的灯泡跟着风摇晃。

炸的姜芸头皮发麻，她满脸都写着不解：“你说什么？”

苏梦玲的孩子掉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早晨她明明还好好的，得意地挑衅。

林知行怒不可遏：“你自己好好想想做了什么！早知道会这样，我该直接跟你离婚！”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离婚协议，拍在了玻璃柜台上：“离，马上离!”

第9章

姜芸委屈至极，她的眼泪忍不住往外冒：“离婚可以，我是很气愤苏梦玲的行为，但我没有害她……”

林知行直接转身，伞也没拿，头也不回地跨出门，走进雨幕里。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姜芸心头钝痛不已。

为什么，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真想好聚好散，不做他们之间的阻碍的，苏梦玲为什么要陷害她？

看着屋外的大雨，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可以和林知行离婚，但也不能不清不楚地背黑锅。

拿上伞，关了供销社的门，姜芸迎着瓢泼大雨往医院走。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姜芸疾步走在路上的时候，雨像是泼下来一般，越下越大，伞不停被掀翻。

她全身淋地湿透，雨水模糊了眼睛，差点看不清前方的路。

再下一个坡，就到医院了。

忽然一阵疾风吹来，雨伞脱了手，姜芸低呼追了两步，踩到了石子。

身形不稳，她往坡下栽了下去，滚到了马路牙子上。

单薄的身体挨着石墩子，小腹一阵绞痛，痛得她佝偻了起来。

一抹鲜红从她身下汨汨流出……

大风大雨的天，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倒灌的雨重重地砸在她身上。

她的孩子被带走了。

再醒来，姜芸已经身在娘家。

堪堪睁眼，就听见了爸爸的骂声：“连个孩子都留不住，大风大雨的天往外跑，真是疯了！”2

从他们依稀的对话中，姜芸听明白了。

她是被从录像厅出来的姜宸，从路上捡回来的。

姜芸颤抖的手落到了原本就平坦的小腹上，闭上眼眼泪滑落眼角：“孩子，来世投胎找个好妈妈……”

高烧加上惊悸过度，姜芸在床上躺了五天下不来床。

这五天里，林知行，一次都没来过。

林家也没有来人。

姜芸心死如灰。

两天后，是未出世孩子的头七。

趁着家里人都不在，姜芸下了床，买了些纸钱去了江边。

她要送孩子一程，让他下辈子投胎顺顺利利，别再碰上她这样命苦的妈妈。

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他。

江边的风，吹走了满地的香灰，姜芸望着粼粼的江面，泪水不知不觉爬满脸颊。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糖，小心翼翼地捧着，举起对着空气开口：“宝宝你吃块糖，你安安心心的走……”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严肃的呵斥。

“姜芸，我们是安乡投机倒把管理办的，接到群众举报，你倒卖糖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姜芸错愕转头，看到警察，忙辩驳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

似是料到她会这么说，其中一个警察拿出一枚眼熟的布包：“这是从供销社你柜子里搜出来的糖票还有钱，板上钉钉的事！你好好看看！”

姜芸定睛一看，这布包是那天艳红存在她那儿的，她根本没打开看过，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霎时百口难辩，她涨红了脸：“不是这样的……”

她着急起身，眼前突然一黑，直挺挺倒向身后滔滔江水，一头栽下。

“砰”地一声，她撞到了什么，脑袋好像开裂了一般，好痛。

冰冷的江水，往鼻子、眼睛、耳朵里灌，她用不上一丝气力，碧蓝的天空离她越来越远了，她的嘴角却勾起了淡淡笑意……

一周后，林知行从京城接回了从苏联进的轧钢机，东西一放就回家了。

这半个月，他想了很多，那天是他太冲动。

苏梦玲是在他院门外摔倒的，说是姜芸推的。

送到医院又说子宫破裂大出血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吓掉了半条命。

当天晚上守到苏梦玲出了手术室，又接到去京城接轧钢机的通知。

所有事都赶到一块去了。

林知行加快了踩单车的速度，车子往院子里一放，就进了屋。

还没推门，就听见苏梦玲打着哭腔说：“伯母，我和知行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我对不起您……”

林母立马接话安慰：“你人没事就好！你还年轻能生，姜芸害了你也遭报应掉了孩子，你别伤心了。”

“嘭”林知行大力推开房门：“苏梦玲，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的孩子可不是我的！”

苏梦玲吓得噤了声，脸唰地白了。

林知行走进去对林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在知青点怀的，我帮她纯属发小情谊，妈，你别添乱了。”

说着，他冷睨了苏梦玲一眼：“姜芸人呢？”

话音刚落，三个警察一脸沉重地走进来，严肃道：“请问是姜芸的丈夫，林知行在吗？”

林知行闻声回眸，忙不迭道：“在，我就是她丈夫。”

为首的警察上前握住他的手，沉痛开口——

“请节哀顺变！姜芸同志七天前失足掉江里，现在，请你跟我们前去认尸。”

第10章

林知行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湖边，但湖边那具尸体不是姜芸，他看到后猛的舒了口气。

心里想：只要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一连一个月，林知行都ʟʋʐɦօʊ守在江边，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一旁的安乡民警和打捞队在这儿也待了很久。

“林厂长，您还是回去吧，有消息我们警局会通知您的。”派出所的民警对于此事也感到深深地自责。

“她真的参与投机倒把了吗？”林知行眼睛红红的，他等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姜芸的消息。

但投机倒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