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任由皇后喊人来帮他整理仪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圣上闭了闭眼，这是他和皇后的长子，也是他最中意的继承人。

却不知道为何要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

圣上和燕清骁一前一后走出了坤宁宫。

皇后看着父子俩的背影，不由叹息：“本宫虽不满晚晚出身武将世家，可她真诚，有一颗赤子之心，她不做本宫的儿媳妇，本宫还真是觉得遗憾至极。”

一旁的嬷嬷连忙劝慰：“娘娘，太子殿下会寻到良人，您莫要操心。”

“但愿如此吧。”

第33章

养心殿历来是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

只是今天不一样，当今圣上还是第一次在此处处理家事。

圣上踏进殿内，看着挺直脊背站在那里的楚劲远，只觉得老脸一热。

他放在身侧的手又想往燕清骁身上招呼，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坐下，朝楚劲远问道：“不知劲远今日入宫，是为何事？”

楚劲远也同样有些心虚，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自家女儿要跟皇家退婚一事。

只是想到楚意晚那副泪盈满眶的模样，他还是叹了口气，将怀中信物掏出。

“陛下，臣有罪。”

楚劲远跪下，语气低沉：“臣与陛下早年为小女与太子殿下定下婚约，不想到如今，小女却是不同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是小女没有这等福分。”

当今陛下表情空白一瞬。

看着楚劲远手上的一双信物，不禁问：“晚晚说，是她不愿？”

燕清骁心里也是一震。

此事，绝不能应。

他正要开口，就听自家父皇暴怒出声：“燕清骁，你自己看看，晚晚对你如何情深意重，为了怕你受罚，竟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你何德何能！”

楚劲远心脏一跳，又见太子殿下跪下：“是儿臣有错。”

他有些茫然了，他想不通，眼下这番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对父子，对自家晚晚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就在楚劲远要说什么的时候，圣上开口：“劲远，你不必为太子说话了，退婚一事，使我们皇家对不住将军府，这样，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朕开口。”

“只要朕有的，绝不吝啬！”

楚劲远只觉得手上的信物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

他明明是来请罪的，怎么会演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不过，他想到楚意晚跟他说的话，眼中精光一闪。

“陛下，微臣还真有另外的事想跟陛下商讨。”

圣上见他神色认真，不由肃然：“你说。”

楚劲远也不扭捏，直接把想将大燕军队既定的模式改变的想法一股脑全都说了个明白。

他拱手：“陛下，若要大燕千秋万代，此事势在必行。”

圣上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么多，他探究的看着楚劲远，道：“劲远，你可想好，此事若行，将军府的地位，你手中的权利，尽皆不如从前。”

楚劲远爽朗一笑。

“陛下，您莫要折煞微臣，只要大燕强盛，其他于我，皆如浮云。”

“再者说了，就算没有权利，难道我将军府就是任人宰割的存在不成！”

“微臣也有私心，这些年征战沙场，却少有时间陪亲人，将手中诸事分散下去，能给其他为大燕尽忠的人一份机会，臣也有时间闲下来在京城久住。”

“还请陛下同意微臣的请求。”

圣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站在一边的燕清骁看着那道挺拔却伟岸的身影，不由肃然起敬。

他终于明白父皇从前经常说的一句话。

将军府在，大燕便在。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每朝每代，将军府永远是帝王最信任的存在。

第34章

圣上看着楚劲远眼中的真诚，不由攥紧了手。

他本以为今日只是儿女间的婚事，可没想到，楚劲远却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将军府确实忠诚，可身为上位者，他又何尝没有担忧过功高盖主这回事。

他与楚劲远年少相交。

那时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皇子，楚劲远也只是个军中副尉。

他们曾对月痛饮，也曾策马飞奔。

可自从登上帝位，他一面庆幸有楚劲远这样的忠臣为他安定天下，一面却又害怕朝堂与百信只知将军府，不知帝王名。

在这样的情绪之下，他对楚劲远的态度越来越复杂。

可今日，楚劲远却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主动将割舍情绪的刀递到了他手中。

可楚劲远越是如此，圣上就越是愧疚，从心底升腾起的那股愧意，几乎吞没他。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楚劲远面前，郑重的将他扶起。

圣上看着他手中的信物，慢慢拿起，沉声道：“劲远，是朕的太子配不上将军府的女儿。”

“你今日所说的军中变革，明日早朝朕会当着群臣的面说出来，并同样宣布，将军府封侯，你们立下的赫赫战功，早就该如此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哪怕将军府无权，朕也不允许任何人对你们不敬。”

楚劲远一怔，随即拱手行礼：“微臣，谢过陛下。”

圣上又看向燕清骁，问他：“太子以为，此举如何？”

燕清骁朝楚劲远重重一礼。

“将军大义，功在千秋。”

“孤愿大力推行楚将军的想法，只为兴盛大燕。”

圣上道：“哪怕以后你坐在我的位子上去了，你也当牢记今日，你要永远记住将军府的忠心与仁心。”

“儿臣遵旨。”

在家国大事面前，燕清骁与楚意晚的婚事，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三人一直在养心殿内呆到深夜，烛火长燃间，无人知道，这一夜，养心殿的谈话对大燕未来的发展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这一夜，楚劲远未归。

在将军府等着的楚意晚却放下了心。

她知道，爹爹终究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而且他提出的建议，正是当今圣上想要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可将军府历经百年，在军中，在民间的威望甚至要大于皇室。

一国之主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若是将军府再不做出任何改变，前世的灭绝，就是今生将军府的下场。

好在，她重活了一世。

这一世，她没有嫁给燕清骁，也保住了将军府。

甚至能与父兄并肩作战，上场杀敌。

这一夜，楚意晚睡得无比安心。

可她却不知道，从养心殿出来的燕清骁，眼神是如何寂灭。

他知道，过了今日，他和楚意晚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燕清骁屏退左右，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望着头顶那一线天的明月。

突然一笑。

是了，楚意晚从小便见过辽阔的塞外，她的天地广阔而自由，又怎么会愿意拘束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廷规矩中。

这就是她不愿意嫁给自己的原因。

而且……燕清骁指甲掐进掌心。

他没有错过楚劲远提出分权的那一刻，父皇眼中闪过的欣喜。

他的父皇曾与楚将军结为异性兄弟，见证了楚将军这些年为大燕打下了多少疆域，也见证了将军府世代的忠心，犹不能全信。

他和楚意晚结为夫妻，若她仍不能放弃将军府。

他们又会变成怎样？

如今的浓情蜜意，只会变为死水一潭的平静。

曾经的海誓山盟，在权利面前，都要为之让路。

第35章

他们的爱意，终究会森*晚*整*理消散。

这是他日后为帝不得不面对的困境。

也是楚意晚真正不愿意嫁给他的原因。

这一刻，燕清骁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想找到楚意晚，告诉她，哪怕不要这个太子之位，他也要跟她在一起。

他想说，不用她背负重担与他共度岁月，他也想说，不愿为帝，只要她。

可这股冲动，也只是一瞬。

他自出生起便是储君，他身负振兴大燕的责任，又何尝能够轻易脱离。

燕清骁攥紧手，重重闭上了眼。

原来，有缘无分，竟是这般磨人。

燕清骁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远处宫门处的灯火。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庆幸，楚意晚没有嫁给他。

就让他们彼此，留在回忆最美好的模样。

这样，就很好。

可微风吹过，燕清骁却感觉到眼角有些凉意，他抬手，却摸到了一点湿润。

原来，再怎么说服自己，也终究还是……不甘放手。

却也只能放手。

月色下，他的身影在长长的宫道上，被拉的无限长。

月色下，他的背影显得如此寂寥无边。

原来一国储君的‘孤’，竟是这个意思。

燕清骁出了宫门，看着在马车旁恭敬等候的小厮，淡淡道：“回太子府。”

只是这时，他身后传来楚劲远的声音。

“太子殿下，请稍等。”

燕清骁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楚劲远：“楚将军。”

楚劲远看着他长身玉立的身影，心里暗叹一声，朝他道：“殿下，小女之事，是她对不住你，望殿下莫怪。”

燕清骁扯开嘴角，却是笑的艰难。

“楚将军言重，男婚女嫁，本就要你情我愿，若是强娶，只不过是造就怨侣，这个道理，孤懂得。”

他明明在笑，可言语间的苦涩却让楚劲远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忍不住别开眼，低声道：“今日我出门时，小女说，若是殿下愿意，明日午时，她在永和楼设宴等候殿下。”

燕清骁一怔，随即开口：“孤，一定会去。”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