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姈站在落地窗前，静望着外面树丫上的雪。

身后医生轻道：“陆太太一次性服用了超过20粒的安眠药，应该是产后抑郁引起的自杀行为，我建议陆太太进行系统的精神治疗，远离让她发病的根源，这样的话她的抑郁症会好得快些！”

半晌，陆姈淡道：“我知道了！”

医生退出去。

陆姈转身，看着病床上安静躺着的人。

直到现在他的心都在颤抖。

褚聿差一点就死了，若是他晚回家半小时，褚聿或许就不在了，以后小陆言就没有妈妈了。

蓦地，陆姈目光微湿……

下午两点。

褚聿醒了过来，阳光穿过玻璃照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恍若回到人间。

陆姈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他手肘撑在膝上，手掌合上金字塔的模样，黑眸深邃地瞅着褚聿：“醒了？你吃了超过20粒的安眠药。”

他说的，褚聿都记得。

她记得当时的无助，记得自己的挣扎，但最后她还是吃下了那20颗药……她轻声开口：“陆姈我们谈谈吧！”

陆姈仍是静静看她，没有回答。

褚聿目光挪开，她看着上方天花板，很心平气和地说：“陆姈我们离婚吧！那天的事情我确实放不下，或许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下，这样的关系继续下去实在没有必要！再说……我们之间的婚姻本来就是错误的！”

“我不再怪你，你确实没有义务帮我！”

“我们好聚好散，算是看在小陆言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也放你一条生路！陆姈，这段日子你并不快乐……不是吗？”

陆姈没有一下子回答。

他静静地坐着，想了很多，想他们好的时候跟不好的时候，竟然都是刻骨铭心的……但就像是褚聿说的那样，他们现在确实是不快乐的。

她不快乐，他也疲于应付！

他想分开吧！

他想，或许上次离婚后他就不该强求，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再强求也要不回来！

陆姈想了很久，最后他靠向沙发背。

他目光微微湿润，嘶哑开口：“褚聿昨晚我没跟她做什么！在心里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但我也承认我对那首曲子动过心，我听着那首曲子时我感觉有共鸣，那首曲子散发出的情感抚平了我内心的哀伤……所以我一度对白筱筱百般照顾、伤害了你！”

“我会离婚！”

“但是褚聿，前提是你把病治好了！陆氏集团不能出丑闻，小陆言也不能有一个有情绪病的妈妈！等你的病治好了，我会把小陆言交给你抚养。另外小陆言会是陆氏集团第一顺位继承人，除非我们再有个儿子。”

但他们，应该不会有儿子了。

或许是不再爱了，陆姈谈起离婚时语气不近人情，就像是从前。

褚聿没有矫情。

她安静地躺着，没有让步：“我不要她当什么继承人！你把孩子给我，其他我什么都不要！离开你、孩子在我身边，我的病就好了。”

他们在小陆言的问题上，出现分歧。

陆姈没有同意。

他看向褚聿的目光深深，但似乎没有一点儿过往的眷恋了，其实想想距离他对她说弥补的时候，也不过才四个月……

陆姈离开后，

褚聿撑着虚弱的身体，走进洗手间，她扶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样虚弱，那样憔悴。

陆姈不放她走，她不知道撑过这次，她还能撑多久。

她还能陪小陆言，多久……

*

几天后褚聿出院回家，再度自杀，这次是血！

浴室里，都是殷红鲜血，顺着热水不断冲刷……褚聿躺在浴缸里，本就带着伤痕的手腕，又添了几道深深的伤口。

送到医院，陆姈给她输了800CC的血液。

急救室门口，他一脸苍白。

陆夫人听到消息，连夜赶了过来。

她看着陆姈苍白的脸，忍不住轻声说：“你现在要照顾她还要照顾孩子，你甚至还要随时应付这样的突发状况，陆姈你能撑多久？还有……你再强留她在身边，陆氏集团迟早会出丑闻，别犹豫了，离婚才是保住陆家名声的最佳选择。”

“最佳选择？”

陆姈咀嚼着这几个字，嘲弄地笑了一下。

陆夫人气急：“我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陆家好！”

陆姈没有出声……

他在灯下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她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是纹丝不乱的高贵形象。

许久，他面无表情地说：“过去我一直觉得你残忍狠心！到现在我才知道，其实我跟你，没有区别！”

陆夫人明显怔住了。

陆姈转身走向过道尽头，夜风吹过，他的声音恍惚传过来：“记得小时候，我连一件心爱的玩具，也保不住。”

半晌，陆夫人回神。

她厉声唤了一声：“陆姈！”

陆姈站在过道的尽头，他打开窗户，掏出烟盒抖出一根香烟来点上…风太大，他打了几次火才点着。

猩红的烟头，衬得他面色晦暗不明。

他静静凝视黑夜，黑夜也凝视他，良久，他才对身边的医生说：“将郊外的疗养院收拾一下，太太会住进去秘密治疗。”

医生心中一惊。

他明白秘密治疗的意思，就是强制执行……没有亲人在身边安慰，只有医生护士还有冰冷的药物和仪器。

他不禁开口：“陆总！”

陆姈目光微湿：“按我说的做！我会跟褚聿沟通的，她会同意！”

……

褚聿度过危险期，她还没有醒。

陆姈站在她身边，轻喃：“把病治好，我把小陆言交给你。”

可惜，褚聿听不见……

他在深夜离开，开车回了别墅。

这夜的风雪很大，鹅毛大雪覆盖了整片大地，天地苍茫。

陆姈才下车，就听见孩子的哭声。

他站在大雪中怔忡许久。大雪很快就将他的头上身上，覆上一层素白，像极了那天褚聿为他披上的婚纱。

孩子还在哭……

陆姈心想，是不是小陆言也预感到爸爸妈妈要分开了。

所以她在哭，她在要妈妈……

第160章陆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喜欢了你！

这晚，陆姈一夜未睡。

卧室里的血，早就清理干净，但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淡淡的血腥味道，提醒着他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他跟褚聿，终于走到了末路。

他们的小陆言，彻夜都在啼哭，到了下半夜陆姈才哄完她，交由阿姨照顾着。

夜深人静。

陆姈走进书房里，坐在沙发上吸烟，片刻后淡青色烟雾就笼罩了他周身，让他看起来朦朦胧胧的，不太真切。

他安静地坐着，安静地想着他跟褚聿的过往。

这间书房对于褚聿来说，似乎有着许多痛苦的回忆，在这里他那样羞辱地对待过她，也曾经因为那张胶片打过她一耳光，事后褚聿的目光心灰意冷。

若说，他们之间走到尽头，应该就是从那个耳光开始。

他是想挽回她，

但正如他母亲所说，他身上有太多的责任，他不可能时时守在她身边。小陆言也需要一个情绪稳定的母亲……但这些都是说词，陆姈心里清楚，褚聿去秘密治疗未必能好好回来。

其实，褚聿被他放弃了。

陆姈眼皮开始跳，他夹着香烟的修长手指也在颤抖，他开始拟定离婚协议，他给的离婚条件十分优渥。

他保证了小陆言的权益。

他将自己名下的不动产和大部分现金，都给了褚聿，还有老太太留下的珠宝，褚聿过去佩戴的珠宝首饰……也全都给她。

他待她，比从前大方许多。

他保证了很多，但他却不能保证褚聿能平安回来。

不能平安回来……

陆姈看着面前，厚厚一叠的文件，

蓦地，他伸手一挥，那些文件像是雪花一样飘落了一地，就像是他跟褚聿的感情，就像是他跟褚聿的婚姻……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模样。

水晶灯明亮，

陆姈慢慢地捂住酸涩的眼睛，他想，一定是香烟味太呛人了！

……

次日下午，陆氏医院。

雪后初融，外头很冷，但是病房里却是温暖如春。

褚聿披散着乌黑长发，靠坐在床头，她身上的病服宽宽松松地挂在身上，平添了几分脆弱美丽。

陆姈站在窗边，很平常地跟她说话。

他跟她说小陆言的情况，告诉她阿姨照顾得很好叫她放心，他还跟她说他们的离婚协议他已经拟定好了，会保障她下半辈子的生活，即使她什么也不做也能生活得很好。

陆姈语气淡然，就像是交代很平常的事情。

但褚聿跟他当了多年夫妻，她总归了解他，她听他说完，很平静地问他：“陆姈这些都是有条件的，是吗？”

陆姈转身，静静注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