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封呈衍目光一滞。

家属……陆宁溪。

他再次揪住医生的袖口：“不，不！不能告诉她！”

说着，泪水猝不及防地从他眼眶滑落。

封呈衍呼吸颤抖，视线慌乱地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他怎么能告诉陆宁溪自己没了条腿，她该有多伤心难过。

他已经让她流过太多次眼泪了，怎么能让她再哭……

封呈衍无力地垂下手，慢慢揪着自己的头发，哑声低泣。

医生和护士对视一眼，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病房时，封呈衍忽然道：“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没有我这个人。”

听了这话，医生护士愣了。

“拜托了……”封呈衍含泪望着他们，眼中满是祈求。

得到确定的答复后，他才无力地靠在了枕头上。

封呈衍紧抓着原本该盖着左腿的被子，心口的疼痛已经远超他的承受能力。

他是个废人了，他该怎么面对陆宁溪？

到最后，是自己拖累了她！

封呈衍慢慢抬起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底漫上几许挣扎和绝望。

另一边，陆宁溪在陈书俊的陪同下找了一整夜，可依旧没有封呈衍的消息。

急切之下，她只能选择报警。

直到天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抱着个电热毯来到派出所。

在陆宁溪呆愣的目光下，女孩把电热毯和一个信封交给她。

“厉先生说以后你不用找他了。”

第四十二章 门口的花

三年后。

夏日炎炎。

一个穿着明黄色外卖服的男人站在小区门口打着电话：“您的外卖到了，小区不让进，麻烦您到门口取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粉色兔子睡衣的女孩跑了过来。

她接过外卖，看见男人的长相后，眼底掠过丝惊艳。

女孩嘿嘿一笑：“小哥哥，加个微信不？”

男人摆摆手：“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闻言，女孩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看着他骑车离开后立马拨通了个电话。

“苗苗，我跟你说，刚给我送外面的小哥哥帅爆了！可惜他已经结婚了……”

红路灯前，封呈衍停下了车。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和三年前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眉眼间多了分憔悴和愁色。

而刚刚被顾客要微信的事时常发生，他都以结婚为由推脱掉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即将和心爱的人结婚前一个星期不告而别了。

望着阴沉的天空，封呈衍自嘲一笑。

以前总觉得陆宁溪不够自信，现在才发现自己和她一样。

原以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能慢慢淡忘以前的事，可终究是自以为。

他根本忘不了陆宁溪，更不敢面对她。

傍晚。

封呈衍下了班，趁着天还没黑赶去了花店。

花店老板见他来了，打了声招呼便将一束勿忘我拿了出来：“今天挺早啊，诺，给你留着呢。”

“谢谢。”封呈衍接过花，付了钱后小心地把花捧在怀里。

老板打趣道：“每天都是这花，你老婆不嫌弃？”

闻言，封呈衍笑了笑：“不会，她喜欢这个。”

晚风依旧带着闷热感，只是夜幕让人不那么烦躁。

封呈衍扶着扶手，用右腿上了一层台阶后费力地抬起装着假肢的腿。

如此反复了数十遍，他才到达家门口。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正准备开门时，发现门口放着束花。

封呈衍仔细一看，那花和自己怀里的一样，都是勿忘我。

他愣了，下意识地上下望着，却看见有什么人。

封呈衍犹豫了会儿，觉得一定是有人送错了，也没在意。

可往后几天，只要他下班回家，门口总是放着一束新鲜的勿忘我。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可三四五次就显得刻意了。

封呈衍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隔壁邻居的门，等邻居开门了便问：“最近看见有陌生人来过吗？”

邻居一脸疑惑地摇摇头：“没有啊，出什么事了？”

封呈衍皱起眉：“没事……”

他转头望着那束花，眼中的不解隐约夹杂着怀疑。

难道是陆宁溪？

应该不可能，自己的在这儿的事儿除了姚辉没人知道，而且姚辉已经答应他守口如瓶了。

如果不是陆宁溪，又会是谁？

或许是太过疲倦，封呈衍已经无暇去想是谁连续几天来送花。

直到这天，他照常去花店拿花，可老板多给了他一束玫瑰。

封呈衍不解道：“我没有定玫瑰花啊。”

老板回答：“今天有个人打电话过来，是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说要把花给你。”

第四十三章 幻觉

封呈衍捧着一束勿忘我和一束玫瑰回去，而今天的门口却空空荡荡。

狭窄闷热的出租屋，仅靠着一台电风扇降温。

他将花放在窗口的花瓶内，而后拉开抽屉，拿出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照片。

良久，封呈衍又从口袋摸出颗糖放进嘴里。

甜腻的味道渗进心底慢慢变成苦涩，他慢慢红了眼，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中陆宁溪的脸。

“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呢？是不是还生活在那儿，是不是……还在因为我的离开而生气？”

哽咽的话在屋子里回荡，回应他的也只是一片沉寂。

这三年，他仅凭着和陆宁溪的回忆麻木的度过每一天。

他也终于明白那四年陆宁溪的痛苦。

拼了命的想见面，可就是无法过自己那关。

封呈衍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左裤腿，沉沉地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

封呈衍洗漱好后，装好假肢才出门。

刚打开软件，一个蛋糕店的单就传了过来。

他赶去店里拿了做好的蛋糕，就在查看顾客信息时，封呈衍愣住了。

地址和号码没什么问题，可收货人却写着他的名字。

“不好意思，收货人的名字是不是写错了？”封呈衍折返到前台问道。

店员仔细核对了信息后回答：“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闻言，封呈衍一头雾水。

这到底怎么回事？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封呈衍按照收货地址赶到了东林广场。

这里还没完全建好，平时很少人来。

而今天却三三两两站着散步的人，雕塑下还有个小丑在表演魔术。

封呈衍四处张望，正准备打电话给顾客，一个女孩走了过来。

她将手里一朵玫瑰递给他：“你是我的依靠。”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哎……”

封呈衍怔怔追了几步，一个男人又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朵勿忘我：“你是最温暖的存在。”

一个接着一个，这些人就像商量好似的没人递来一样东西，说一句话。

小丑将一张纸巾揉在手里后变出一串星星手链：“你是我的启明星，给我的生命带来光明和方向。”

听到这话，封呈衍心头一震。

他看着手中的星星手链，紧皱的眸子不断颤抖。

陆宁溪？

封呈衍抬起头匆匆寻找，期盼着能看到那三年都没看到的人。

下一瞬，他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

阳光下，站在广场正中央的女人穿着白裙，乌黑的长发随风摆动。

白净秀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只是那双眼却闪着泪光。

封呈衍面色一怔，不可置信又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竭力控制着双唇，颤抖地唤了声：“宁溪？”

陆宁溪望着她，泪水不断躺过弯起的唇角：“生日快乐，呈衍。”

封呈衍嘴角抽动，想笑却又控制不住的眼泪。

他抓着手中的东西，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仿佛朝生命中最重要的光芒奔跑。

陆宁溪张开双臂，接住几乎快要摔倒的封呈衍。

她哽咽着：“我终于找到你了……”

封呈衍不断收紧手臂：“这不是梦，真的是你吗？”

“是我。”陆宁溪吸了吸酸涩的鼻子。

整整三年，封呈衍从没像现在这样哭过，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他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揉进骨血里，好确认她的存在是真实的。

突然，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了这重逢的感慨。

“妈妈，安安也要跟爸爸抱。”

第四十四章 花语

封呈衍一僵，放开陆宁溪后朝下一看。

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正仰着头看着自己。

而让他诧异不是这男孩从哪儿冒出来的，而是那张几乎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

陆宁溪擦干眼泪，把孩子抱起来：“安安乖。”

名叫安安的男孩眨着眼睛看着呆住的封呈衍，朝他伸出肉嘟嘟的手：“爸爸抱！”

听见这声爸爸，封呈衍整个人都傻了，连眼泪都忘记了擦。

可看见这孩子，他心底莫名升起一种亲切感。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些笨拙地将孩子抱在怀里。

安安乖巧地靠在封呈衍身上，说话并不顺畅，却还是慢慢说：“爸爸是超人，安安想爸爸。”

封呈衍看向陆宁溪：“他是？”

陆宁溪拿上东西，笑了笑：“回家再说。”

半小时后，封呈衍带着陆宁溪和安安回到家。

安安不肯离开他怀里，不停地问他怪兽打完没有。

看着封呈衍脸上的疑惑，陆宁溪解释道：“你走后没多久我就怀孕了，可能是上天可怜我太孤独了，所以才把安安送给我了。”

她并没说自己怀安安时医生警告她这一胎有多危险。

那时的她只想让孩子平安出事，然而带着他一起去找封呈衍。

亲口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陆宁溪温柔地看着他：“安安生下来后，我一直都给他看你的照片，告诉他你是超人，离开我们是因为要去打怪兽，等你打完怪兽就会回家和我们在一起。”

听了这话，封呈衍心底狠狠一抽。

他抛下陆宁溪一个人经历怀胎生子，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