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进了卧室，没有再理会外头的声音。

入夜后。

万家灯火的高楼大厦渐渐熄灭了灯，热闹的城市街道也都变得安静。

齐泽的家里，却是灯火通明。

他躺在沙发上，面前是数不尽的空酒瓶，他眼神虚无的看着四周熟悉的布局。

好似只要这样，就能感到姜芷的存在。

“姜芷……小允……”

齐泽一遍又一遍唤着妻儿的名字，慢慢平复内心的愧疚和自责。

三年时间，姜芷和小允就像是两根深深的刺。

钻进了齐泽的心里，根深蒂固，无法拔出。

在得知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刺得更加钻心，一点一点侵蚀着齐泽。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念了多少遍她们的名字。

齐泽终是疲惫地缓缓闭上眼，似是睡了过去……

片刻间，一阵窸窣声响在耳畔响起，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在挠着他的耳朵。

齐泽皱了皱眉，伸手拂开耳边的干扰物。

但刚一扬手，便触到了一只柔软的小手。

他猛地睁开，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小允，齐泽瞬间清醒。

“小允……小允”

接着又看到一旁坐着的姜芷，面带笑意，一如既往。

“姜芷……是你吗？”

姜芷把小允抱在怀里，一脸温柔，缓缓开口。

“小允，你看爸爸不听话，跟他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沙发上睡，这样会着凉的。”

齐泽足足盯着姜芷看了一分钟，才迟疑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待感受到真真切切的触感，他才缓缓松了嗓子眼里提着的那口气。

他将母子二人紧紧搂在怀中，喜极而泣，声音都有些哽咽。

“你们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姜芷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即伸手拍了拍齐泽的后背，轻声开口。

“没事，我和小允一直在家，你是做噩梦了吗？”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又真真切切感受到姜芷和小允安然无恙在自己怀中。

齐泽头低着头，轻轻吻上姜芷和小允的头。

“嗯，做噩梦了，梦到你们都不记得我了。”

第十九章

熟真熟假，到底哪个是梦？

此时的齐泽，早已分不清。

但看着眼前笑得温柔的姜芷和一脸开心的小允，他只想将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就算是梦，他也不要醒来，不要离开。

姜芷抱着小允，抬手擦了擦齐泽额头的细汗，声音温柔，缓缓开口。

“没事，梦都是假的……快去洗个澡睡觉，小允都要睡着了……”

看着她认真到一丝不苟的神情，齐泽被刺划开的地方渐渐变暖。

三年难熬的日日夜夜，在这一刻得到满足。

他一脸满足的看着姜芷，怀里的小允已经睡得香甜。

“你好像又瘦了许多……”

齐泽轻声问着，忽的自己顿住。

想起两人都已经分开了三年，当初姜芷在医院受了那么多苦……

眼底划过一抹心疼，齐泽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姜芷，身体越发炙热。

看着齐泽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姜芷面色红润，娇嗔道。

“小允还在呢。”

齐泽只觉得心好像被幸福填满了，脸上的笑意都要忍不住，嗓音低沉。

“没事，他都睡着了……”

姜芷脸上一红，将小允放在床上，目光流转望向齐泽。

“你先去洗澡，我在次卧等你。”

一句话，彻底点燃了齐泽四肢百骸的火焰。

他快步朝浴室走去，脑海中一直回味着姜芷的话。

想到了七年前二人结婚的时候，朝朝夕夕的相处相伴。

那时他们恩爱之极，一如今夜。

齐泽快速洗完，用浴巾裹在腰间，看了眼小允还在熟睡，便起身朝次卧走去。

“老婆……”

齐泽刚要开门，忽的感到一阵地动山摇的晃动。

外面传来一阵阵尖叫声，还有仓促的脚步声。

“泥石流来啦，泥石流来啦，大家快跑——！！”

齐泽心一揪，急忙想进卧室，却发现自己怎么推门都推不开！

刹那间恐慌蔓延在齐泽心头，他急得大吼。

“姜芷，快开门，快开门，泥石流来啦！”

可次卧里迟迟没有听到动静，齐泽只得拼命撞门。

“砰——”

齐泽费力的撞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姜芷抱着小允躺在床边，腿上被柜子压着，全是血。

刚才还在眼前温柔浅笑的女人，如今已经奄奄一息。

齐泽像疯了一般红了眼眶，冲到姜芷身边，用尽全力挪开柜子。

姜芷面色苍白如纸，死死盯着齐泽，语气中都是不甘。

“齐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来救我和小允，他才多大！”

一字一句就像刀狠狠的扎进了齐泽的心，他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浑身都在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姜芷，我去找你了，可我去迟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齐泽大口喘着气，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紧绷着

姜芷眼神渐渐虚无，怀里的小允早已没了气息。

齐泽瘫在地上，嘴里不停地的喊着“不——！”

只是姜芷已经垂下头，带着怨气的眼睛已经发灰，就那样看着齐泽，没有闭上眼。

齐泽的大脑一片空白，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姜芷小允冰冷的尸体和一片刺眼的血红。

他只是进去洗个澡的功夫，怎么就发生了泥石流呢？

小允明明还在熟睡，姜芷刚才也笑意盎然，现在怎么没了气息呢？

明明，明明刚才所有的一切都还好好的……

刹那间，齐泽眼眶通红丧失了全部理智，嘴里喃喃唤着。

“姜芷，小允——”

“求你们，别死……好好活着……”。

齐泽紧紧抱着姜芷，像是要揉进骨子里，似乎只要这样抱着。

他们一家人就永远不会分开，即使怀中的妻儿早已变成冰冷的尸体。

“姜芷——！！”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响彻了整个房间。

第二十章

齐泽猛地睁开眼睛，深深的喘着气。

迫切的环顾四周，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没有小允可爱的脸庞，也没有姜芷温柔的娇嗔，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客厅的灯还亮在原地，墙上的照片完好无存。

梦醒的太快，齐泽心头越来越痛，蹒跚着起身，跌跌撞撞朝卧室走去。

他颤抖着推开门，卧室里空无一人。

床上整洁无褶，没有一丝属于姜芷和小允的气息……

齐泽颓废的跪在床上，眼里的愧疚压抑和自责根本压抑不住。

他垂着眼帘，看着自己颤抖又苍白的双手。

在梦中，自己是用这双手抱紧了姜芷冰冷的身体。

可现在，却什么也抓不住了。

刚才姜芷和小允活灵活现的模样和话语都充斥着他的大脑。

“姜芷，小允……”

齐泽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喊着她们的名字，不知疲惫。

猛然间，头内传来一阵刺痛，就连视线也变得忽明忽暗。

齐泽在床上蜷缩着身子，紧紧的用手按压着太阳穴，想要缓解这钻心的痛苦。

自从三年被巨石砸到头受伤以后，时不时就会头痛不已。

可今天晚上，却是三年里疼的最厉害的一次。

也许这落下的头疾，便是姜芷对自己的惩罚吧。

这一夜，不只是头疼的晕了过去还是思念太困，齐泽难得没吃药睡了一觉。

翌日，齐泽缓缓醒来，想到昨日的梦。

内心做了个决定后便快步去了消防站。

办公室。

总队长面色凝重，一脸严肃，看着齐泽递上来的调动申请书，缓缓开口。

“你真的想好了吗？”

齐泽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总队长，语气坚定。

“嗯，我知道师父想培养我以后成为宁城总队，是我辜负了师父的一片心意。”

“现在我也知道了姜芷和小允还活着，我就必须要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职责。”

“过去三年她们受的苦也够多了，还望师父批准。”

总队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齐泽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一件事。

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心不在此，留着也无用。

齐泽的调动申请办的很快，他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太多人。

毕竟宁城和西城相距不远，总归还是会见到的。

大约三天时间，齐泽就搬到了西城消防。

……

翌日，风和日丽。

姜芷带着小允定期去市医院复查身体的恢复情况。

杜雯将开好的单子递给姜芷，眼底都是关心，开口问道。

“你跟安安的记忆也算是神奇了，母子俩一同失忆真的很少见，话说你真不打算找回你以前的记忆了？”

姜芷脸上都是释然的表情，目光望向一旁的安安，语气平淡。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既然上天选择让我们忘记，那当然有他的安排。再者说了，要是我真有什么老公，都三年了也不见他来找我，可见感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