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时隔千年，我也依旧记得当初我震碎司临渊的魔骨时，他眼底的惊和痛。

他抓着我的手，艰难的问：“明浅，为什么？”

我只是收回手，语调没有半分犹豫：“我是神明，你是魔物，诛尽妖邪，何须理由。”

而司临渊闭眼的最后一刻，他恨意滔天。

“明浅，我一定会毁了这四海八荒。”

尖锐的破空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转头就见一柄泛着魔气的剑破空而来，直直刺向跪在树下的那些凡人！

我瞳孔骤缩：“不要！”

我预想中的血流成河并未发生，最后一刻，鸣霄剑已自主将那些凡人移到了九嶷山巅。

“都说剑随其主，四千年了，依旧是这般假仁假义的模样。”

我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震，下意识扭头。

只见一袭玄衣的司临渊从云头落下。

千年不见，他浑身戾气满溢，魔气横生，跟从前那个明朗温润的少年早已大相径庭。

他眼底很冷，是我从未见过的无情狠厉。

我鼻尖蓦的一酸：“司临渊，若是当初……”

只是一瞬，我便将后面的话压回心底。

我本以为司临渊只是寻常魔族，却不想他身负魔神血脉。

如此，杀他，便成了她不得不做的事。

司临渊冷眼看着眼前的菩提树，指尖划动。

一滴血从树根处涌现而出。

我眉心一跳，司临渊要我的血做什么？

在我愣神时，司临渊将那滴血往身后魔将身上一丢。

“将这滴血给大祭司，明浅狡诈，她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我再度一愣。

当年待众人确定司临渊已死后，我便自毁神力封印魔神血脉，三界皆知。

为何司临渊却如此笃定我活着？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由苦笑。

是了，司临渊本就敏锐乖觉，又怎么会信一个杀了自己的人。

就在我准备回归孤寂时，眼前画面一阵晃动。

等我站稳，却直直对上司临渊的那双冷眼！

我惊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紧接着，司临渊却穿过我，径直朝前走去。

我松了口气，却惊觉自己也跟着朝前走。

几次过后才发现，我竟莫名被限制在了司临渊身边？

我又努力几次之后，便也放弃了，任由自己飘荡在司临渊身边。

我看着司临渊越过重重山川，入目所及，哀鸿遍野。

我瞳孔微缩，依稀记得自己未陨落时，人间一片祥和。

我不在的数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等她多想，司临渊便停在了一座宫殿前。

我看着门口层层铺开的曼陀罗，不由怔住。

当初司临渊说：“明浅，你不是喜欢曼陀罗吗？待我从魔族归来，就为你种。”

我自然是欢喜应下。

可后来，我没等到曼陀罗花开，却等到了司临渊成为下一任魔神的消息。

爱与恨，不过一瞬间。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千年之后，看见了司临渊当年的承诺。

我心中涩然，看着站在殿前的男人，刚想说话，就见他手中火焰涌动，瞬间便吞噬那层层花海。

随着一阵银铃声响起，一抹娇俏的身影径直从我面前，骤然扑入司临渊怀里。

“夫君，你怎么生气了？”

第2章

我呼吸顿时一窒。

司临渊……他什么时候成的亲？

曾几何时，他明明跪在月老庙前信誓旦旦。

“无论时光变迁，亦或沧海变成桑田，我司临渊，只会与明浅结为夫妻。”

“若违此誓，甘愿接受天道惩罚。”

我还记得，当时月老庙里的神像分明承认了司临渊的誓言。

可为何转瞬，司临渊的红线，却系到了另一人身上？

我只觉心脏如同塞了团浸水的棉花，闷得喘不过气。

而我眼前的司临渊，垂眸看着怀中人，眼中浮现一抹温和。

“云儿，我不喜欢曼陀罗，日后莫要如此。”

萧云儿却觉得委屈：“明明他们说你曾经寻遍魔域只为找到陀罗花的种子，又怎会不喜欢？”

司临渊紧了紧她的腰，脸色也冷下去。

“不过是年少不懂事，误以为是喜欢罢了。”

我听着这话，不由心里一震。

甚至不敢去想，他这句误以为，说的是曼陀罗，还是自己。

司临渊爱我的时候，也曾问过我：“你一个神女，为何会喜欢这种污浊之花？”

那时，我没有告诉他，他口中的污浊之花，恰好是他的救命良药。

魔神血脉霸道诡谲，一旦爆发，修为尚浅的司临渊一定承受不住。

是我孤身前往魔域，寻了九九八十一天，才找齐一千颗曼陀罗花种。

我下意识抚上肩膀，那块被魔火灼烧过的疤痕好似再度灼疼起来。

仿佛在提醒我，当年我与司临渊，都为彼此奋不顾身过。

萧云儿听见司临渊这番话，脸上展开笑意。

“好吧，对了，魔皇派人传话，说是有事相商。”

司临渊笑了笑：“好，我会尽快回来，陪你吃晚饭。”

我看着他如同千年前一般的温柔，心脏越发刺痛。

司临渊一直没变，他看重的人就会好好捧在掌心。

只是千年前的是我，千年后，是萧云儿。

我的灵体随着他踏入魔族的中央大殿。

看着里面坐着的魔皇和一种魔将，我不由攥紧了手。

聚集了如此多的魔族，想要干什么？

魔皇看了眼司临渊一眼，面露不悦。

“重光魔君虽是新婚燕尔，却也不能将魔族事物撇在一边。”

司临渊撩起眼皮：“若无萧云儿，我断没有死而复生的机会，更无法助力魔族一统天下。”

话落，哪怕我只剩下一缕意识，也能辨别出空气中的紧张。

不过片刻，魔皇却又笑了起来：“好，那不知重光魔君对青丘大阵有何高见？”

我心里一颤。

青丘有我设下的天罚阵，千万年来，一直帮青丘挡着各路不怀好意的人。

可幸运的是，我并未告诉过司临渊青丘大阵的弱点。

下一秒，我却却听见司临渊说：“当年跟在明浅身边时，我翻阅过她房中的书籍，如何破阵，我自有办法，还请魔皇派兵给本君即可。”

魔皇当即大笑应下。

这之后，我跟着司临渊走出中央大殿。

我看着他望着眼前一片荒芜的魔域，喃喃自语。

“明浅，这天地间狼烟四起，本君就不信不能把你熏出来。”

我闻言，只能苦笑摇头。

“司临渊，你就算毁了这四海八荒，我也回不来了。”

回想起人间那一副副哀鸿遍野的场景，我不禁看向昏暗的苍穹。

自己曾是神明时，护佑四海八荒便是我唯一的职责。

可我如今已非从前，为何还要我看着守护的一切都分崩离析？

天道，果真如此无情不成？

不过三日，司临渊便率领魔族朝青丘进发。

在他刚踏进青丘地界的那一瞬，一个魔兵上前汇报。“魔君，青丘大阵，支撑不了多久了。”

司临渊冷冷一眼，吐出四个字。

“给本君屠！”

第3章

明明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暖意融融。

可我却只觉得冷。

我的声音和另一道几乎一同响起。

“不可！”

我一怔，随即看向门口，那里站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

司临渊撩起眼皮，声音冷淡：“大祭司，何出此言？”

“重光魔君，屠族一事绝不可做，天道若罚，恐怕……”

司临渊冷冷一笑：“天道？当初明浅屠戮魔族时，天道何在？”

“还是说这罪大恶极之事，神女殿下做得，本君便做不得！”

司临渊浑身魔气涌动：“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给本君早日找到明浅的下落！”

大祭司被他身上的威压压的说不出话来，他跪伏在地，艰难开口。

“魔君息怒，是老夫僭越。”

我看着司临渊，眼神却一点点凝重起来。

我死前明明封印了司临渊体内的魔神血脉，为何不过千年，竟有复苏之态？

当年，我为了保住三界不得已杀了司临渊，只想着这血脉没有载体，千年后定然沉寂。

为此我不惜自毁神力以命献祭，只为保住司临渊的命魂，让他能够再度轮回。

可如今他体内的魔神血脉，为何看着比之前更为强大！

我禁不住伸手想要探查司临渊的身体，只是手指却直直穿透他的身体。

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我现在只不过是一缕残魂。

这一刻，无力感席卷我的心头。

当年发现司临渊身负魔神血脉时，我还能牺牲自己换司临渊的生，可如今……

魔族祭司离开后，司临渊再度坐下，还拿起了手边的书。

蓦的，一张红色纸笺从书中飘落在桌上。

上面字迹清隽，唯有一句——

‘我明浅以神的名义起誓，对重光，永生永世，绝不变心’

我看着那纸笺，心里突然一酸。

四海八荒，神明的誓言，是最不可违背的东西。

那时我是真的想好好跟司临渊生生世世的。

司临渊看着那张纸笺，薄唇紧抿。

许久，他冷笑一声。

“你那颗虚假的心，本君从来不稀罕。”

话落，司临渊掌心涌出火焰，将那张纸笺烧的干干净净。

天边突的响起一声雷鸣，好似炸在了我的心上。

司临渊举目四望，眼底的厌恶如同一柄尖刺，狠狠扎进我眼里。

他将那本书收起就往外走。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却只能被动的跟上他的脚步。

却不想，司临渊的身影最终停在了人间。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心脏紧缩。

从前繁华安宁的人间，如今已是烽火连天。

魔族肆虐，入目皆是惨景。

而街道上跪满了百姓，他们手里拿着神女像，念念有词。

“求神女现身击退魔族！您不是说人间孱弱，应得更多庇佑吗？为何还不出来！”

“神女慈悲，魔族要的只是您现身一见，您就可怜可怜我们，显灵应了他们吧。”

他们虔诚的模样，却让我觉得心头发冷。

这时，一个男人站起来，将神女像狠狠摔落在地。

“咱们供奉了这么久，这神女像也没有丝毫反应！”

“什么神女！明明就是个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