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笔在宣纸上潜意识作画，须臾，纸上竟是叶倾城少女时的模样。

叶倾城坐在一旁，浅笑出声：“陛下，可是画的臣？”

萧怀宇猛然侧身看过去，叶倾城完好如初的站在他面前。

他下意识抱住她，脸上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倾芸，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你是国师，你有占卜算卦的本事，你怎么会死，你不会死……”

萧怀宇口中低语，可手中的灼热让他曈孔一缩。

满手的鲜红，是血？

他看着怀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嘴角止不住的涌出鲜血。

更让他震惊的是——

胸口那比拳头还大的窟窿！

萧怀宇捂着叶倾城的胸口，眼中早没了帝王的沉稳。

叶倾城却只是弯着嘴角看着他，费力抬起手触摸他皱起的眉角：“陛下，别担心，大楚臣给您守住了。”

萧怀宇心口一颤，厉声呵斥：“谁让你替朕守了，大楚江山是朕的，你给朕回来！”

叶倾城眼皮越来越沉，她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寒风呼啸，天空又开始飘雪。

叶倾城抿唇一笑，望着那漫天的大雪：“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只是可惜，最后一场雪不是同陛下一起看的。”

萧怀宇声音发颤：“你回来，朕允你同看！”

叶倾城却笑得更加明媚了，可嘴角却止不住的吐血：“臣……回不来了。”

第12章

“叶倾城！”

萧怀宇猛然惊醒，一抬眸，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身皇后嫁衣的许婉凝。

“你怎么来了？”

萧怀宇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嗓音低沉。

许婉凝目光落在桌上还未干笔墨的叶倾城画像上，藏在衣裙里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顷刻，却又露出一副心痛的神情。

“淮予哥哥独自离开大典，婉凝担心你，特亲手做了糕点过来。”

萧怀宇神色不似从前柔和，只淡淡说：“你有心了，放下吧。”

许婉凝将食盒放在一旁，不愿就这么轻易离开。

故而叹息一声，抹上无泪的眼角：“要是国师晚走一天，说不定就不会……”

萧怀宇这才抬眸看向身旁的女人，在触及到她身上的红色嫁衣时，眉心一蹙。

这样的红，像极了刚才梦中的鲜红！

他收回视线，神情多了份冷漠：“朕没事，你也早些休息。”

任许婉凝再有多不甘，两次的逐客令，也让她没了理由再留下。

她微微弯腰行礼：“是，婉凝告退。”

许婉凝起身，萧怀宇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婉凝，大典既已中断，就早些换下这身红嫁衣。”

闻言，许婉凝的手指又狠狠掐进掌心的肉里，泛了白，才松开手。

半响，她才轻声回：“是，是婉凝疏忽了。”

外面，凛冽的寒风疯狂拍打着窗棂。2

大殿内只剩萧怀宇一人。

他视线掠过桌上的糕点，却仿佛没看见般，起身走到窗边。

梦中的叶倾城口吐鲜血的画面，仿佛如真实存在般，让他的心口又止不住发颤。

捂着心口，缓了许久后。

萧怀宇双眼遥望着远方，不可置信的问：“叶倾城，你当真不在了吗？”

那个从十年前就一直陪在身边的人，就真的没了？

一直以来，他都深知作为帝王的使命，也清醒知道与叶倾城之间不可能的结局。

明明都知道，却为何，心口彷如被刀绞般的痛。

萧怀宇想不明白，只呆呆望着虚空落下的白雪。

不多时，天空竟下起了绵绵细雨。

伴着鹅毛般的大雪，像是在为人哭泣，又似是像极了那晶莹剔透的泪花。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天黑了，风雪没停。

萧怀宇站在窗边，体会到叶倾城每次为他占卜星空一整晚时的寂寥。

独自在黑夜中站了一整夜。

……

次日，高总管进来，脚步一顿。

大氅披在萧怀宇肩头，高总管暗哑出声：“陛下，您可是熬了一整夜？”

萧怀宇转身，苦涩一笑：“无妨。”

话落，高总管为萧怀宇更衣。

萧怀宇却蓦的沉声发问：“他们回来了吗？”

高总管手微微一顿，眼中含泪，深吸口气才会：“青峰峡于京城至少需一日马程，想必还需些时辰。”

“对，是朕心急了。”

萧怀宇像忘记了什么般，打理着袖口，然后轻快道。

“那朕就再等等，等倾芸同大军归来，朕一定好好赏赐她！”

高总管目光一滞，喉间哑然。

“陛下……”

萧怀宇转身看向他：“怎么了？”

高总管快速抹去眼角的泪水，末了，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上前为萧怀宇更衣。

可是眼中还是心疼。

他看着萧怀宇长大，自然也知晓他与叶倾城之间的感情。

只是生在了帝王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情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终……

高总管深深叹息。

……

卯时三刻，萧怀宇正欲去上早朝，刚出殿门。

“唰！”

披着鲜红铠甲的男子重重跪在殿门口，双手扣拳，含泪回禀。

“副将江时安带大楚十万将士……回家了jsg……”

第13章

萧怀宇身形一震！

刹那间，眼中有欣喜亦有畏怯，明明叶倾城就在眼前，他却不敢迈出一步。

良久，他才准备后，嗓音低沉地问：“在哪？”

副将眼眶泛红，声音沙哑：“宫门口……”

还未等他说完，萧怀宇便大步朝宫门口奔去。

潜意识里害怕再多呆一刻，就要从江时安的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不会的……一定都回来了。

萧怀宇在心里默念着，脚步一点都没停，连高总管都追不上他。

这一路，他没有乘轿，却比那马儿跑得似乎还要快。

以往，萧怀宇从不觉得皇宫竟有这么大，这条到达宫门口的路会有这么远。

远到好像没有尽头般。

下了一整晚的雪，地上的雪已经能浸湿裤脚，踩在上面一阵冰凉。

萧怀宇却没有知觉般，脚步坚定的往前走。

心中的那个念头在指引着他。

前方，是叶倾城，她在等他，他要更快点。

……

宫门口，大臣早已到达，各个神色忧伤。

萧怀宇终于到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穿着白衣的将士，眼眸狠狠一刺。

这时，一将士拿着手中的物品上前，拱手递给萧怀宇。

“陛下……”2

萧怀宇只是怔怔的看着，不知是忘了接，还是根本就不想接。

人群中，远处丞相看着这一幕，眼神若有所思。

赶来的高总管连忙伸手接过，小声的提醒着萧怀宇：“陛下……”

萧怀宇这才回神，将那白布掀开——

曈孔和心脏仿佛同时被震住。

这是叶倾城的嫁衣，那嫁衣上的鲜红，比那红梅还鲜艳……

“不可能！”

萧怀宇剑眉微蹙，抬手将嫁衣扔在地上。

他扫视着众人，不可信的厉呵：“她人在哪？人在哪？国师在哪？”

一连问了好几遍，却无一人回答。

将士低着头，哀戚声不断。

萧怀宇上前，一双黑眸打量着大军，里面也不见顾远舟的身影。

他对着副将沉声发问：“顾远舟在哪？让他出来见朕！”

副将含泪走上前，红着眼将之前未说完的话说完。

“国师斩杀敌将后，将军带大家杀出重围，奋力斩杀敌军，一番鏖战后，敌军败退。”

“将军却直直倒下，浓烟散去，将军和国师的尸首皆已不知所踪……”

“简直荒谬！”

萧怀宇心口猛地一悸，嘴上却还是不可信服。

怎么会有人在战场上消失，他不信。

可心口猛地一颤，他下意识捂住心口，脑海里都是昨日叶倾城离开时的那个笑。

“朕不信！”

他夺过缰绳，欲翻身上马。

高总管却拽住了他，附在他身侧小声提醒：“陛下，您是帝王，当已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他是帝王。

这沉甸甸的八个字，一直压在萧怀宇的心口。

像一座大山一样，让他踹不过气。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他如今的确是大楚的帝王。

这道枷锁，让他不能做自己，更不能让人瞧出他的喜怒哀乐。

萧怀宇藏在袖中的手猛然攥成了拳头，许久后才松开。

他闭上眼，对着副将沉声说：“江时安，朕现命你暂管大军，带将士们回营好生养伤！”

接着，又对着御医院之首的张太医说：“张太医带太医前往军营救治伤兵，即刻动身，不得有误！”

话落，副将、御医院之首纷纷上前领命：“臣，遵命。”

待十万大军走后，萧怀宇便摆了摆手。

高总管便口谕：“今日陛下忧心将士，如若无事，便不用早朝。”

“是，臣等遵命。”

大臣们皆也纷纷离开，萧怀宇却还是始终站在原地。

等到大家真的走远后，他才捡起之前仍在地上的那件红嫁衣，眼中是藏不住的悲伤。

叶倾城没能回来，顾远舟也没能回来。

叫他如何相信！

他望着前方，眸色黯淡：“你们就真的都不愿回来见朕了吗？”

第14章

“就连尸首也找不到……”

高总管喉间哽咽，眸中有泪闪过。

“陛下，国师和将军定不会想看到您这样，他们会一直保佑着大楚。”

萧怀宇却悲凉一笑。

人都不在了，留给他一人这空空的江山有何用。

他不知是怎么劝服自己不去找叶倾城的冲动，僵硬的转身。

孤独的身影走进那座偌大的皇宫……

从前，这条路，有叶倾城陪着，她从不觉得寂寞，也不觉得孤独。

如今，寒风吹来，他只觉又冷又凉。

甚至连心都凉了。

再次回到殿内，萧怀宇将所有宫人都屏退了。

“朕今日需在殿内安心处理公务，你们都出去。”

高总管心有不忍，但知晓萧怀宇想要独自呆着。

待宫人都走后，只是轻声的说：“陛下，老奴在外守着您，您有事直接唤老奴……”

萧怀宇没回答，高总管沉默了一瞬，便关上了殿门。

门关上的那刻，萧怀宇眼角的一滴泪才滚落下来，砸在青砖上。

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很是寂寥。

……8

一整日，萧怀宇将自己关在殿内，没传唤过任何人，也没出来过。

在外人看来，或许真像他口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