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A4纸，用的还是极便宜的那种纸质，摸起来糙得不得了，但即便如此，纸上的照片也是彩印，照片上她笑得灿烂，何运辰也罕见的勾着嘴角，身后是刚升起的太阳。

　　俩人腿上同盖着那条陈温何带来的毯子。

　　她能感觉到周围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下面那张纸用二号黑色粗体写着：陈老师，开心吗？

　　陈温何把纸塞进档案袋里的动作一点都不慌乱，甚至有点慢条斯理，她把封口重新绕好，继续写教案。

　　早上没吃饭，确切的说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吃饭，陈温何垂着的那只手轻按发酸的胃，恰好按到了那块伤口。

　　她没有减轻力道，反而更用力的按下去，直到新鲜的血珠渗到薄薄的T恤外。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会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教案本上。

　　那窃窃私语，那探究目光，那嬉笑怒骂，就都可以不往脑子里钻。

　　如此这般成功度过一天，陈温何胃里搅成一团，赶在去教育局之前在路边摊上对付一口。

　　学校食堂还有饭，她没去。

　　她怕了。

　　她怕结伴成群的人路过她，也怕熟悉的人看到她。

　　即便强撑了这么久，她还是怕了。

　　陈温何站在摊位边上吃完了那份手抓饼，摊主是个大姐，嗓门洪亮。

　　“哎哟！妹子！你这衣服搞上油了吧！来我给你湿巾先擦擦。”

　　她顺着大姐的手指向下看，肚子那块一直被她按着的地方有一小块血渍，她今天穿的灰色上衣，灯光昏暗，被大姐以为是手抓饼的油。

　　陈温何不以为然的用手挡住。

　　“没事，我回家洗洗就好了。”

　　“行！好洗！你用洗洁精干搓一下，再泡水洗啊。”

　　大姐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笑了：“嗨，我跟你说这干啥，一看就知道你平时工作忙，生活上你爸妈肯定都给你照顾好了！”

　　陈温何跟着她笑：“嗯，是啊。”

　　跟大姐随便聊了一会儿才往教育局赶，时间已经晚了。

　　陈温何坐下后微微喘气，从公交站跑过来也还是迟了点，她跟几个工作人员笑笑，但都神色严峻地避开，就连中间那个每次都跟她打招呼的女士也没回应她。

　　刚刚跟大姐聊天后舒缓的情绪再次紧绷起来，陈温何看着记录员手边的档案袋有点眼熟，心里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果然。

　　“陈老师，我希望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张照片的出处。”

　　她看着调查人员手里那张同样送到她手里的照片，喉咙发紧。

　　“是我拍的。”

　　调查人员把手放下，示意她继续说。

　　“那天是他生日，我带他过生日。”

　　“你怎么知道的？”

　　“凑巧。”

　　“又是凑巧？”

　　陈温何闭了嘴，以当时的情况来看，的确是凑巧，再多她也说不出。

　　接着那人拿出第二张纸，是聊天记录。

第67章 承认

　　陈温何上学的时候，寒暑假都在做家教，城市里许多父母都没时间跟她沟通上课的事，所以都是她直接跟学生对流程，当然，也会同时跟家长那边报备一下。

　　高中生的招数都没什么特别的，只有那么一次。

　　当时陈温何上研二，接了一个学姐拜托的家教，是个升高三的男生。

　　这个男生跟她带过的大部分高中生一样，文文弱弱的戴个眼镜。

　　但事实并不这样。

　　她熟练的安排进度，结果没几天就莫名其妙被开了。

　　陈温何没有功利心，但有追求完美结果的毛病，所以她在联系学生家长无果后，问了那个中间人学姐。

　　学姐以一副很不好说的神情，还是告诉了她。

　　那个男生，在学生群里大肆传播陈温何的一张自拍，和一张聊天记录，大致内容是她某次很晚还要去他家里找他，掐头去尾，隐去了其中“上课”的字眼。

　　甚至还p上了她没说过的露骨的话。

　　那张聊天记录摆出来的时候，陈温何只觉得可笑，这种东拼西凑的图，还真会有人信。

　　时至今日，同样是一张聊天记录摆在她面前，却百口莫辩。

　　调查员手里那张图里，有何运辰夏天给她送冰粥时的“下来”，有陈温何说要给何运辰奖励“做饭”，有酒吧打架事件后何运辰安抚她的那句“温温”。

　　她无从狡辩。

　　这些图从何而来，也并不难想。

　　她的手机有很多次都在苏婷钰那里，在作为朋友的那段时间里，锁屏密码也不是什么大隐私。

　　调查员公事公办的做当事人陈述流程。

　　“陈老师，内容是否属实？”

　　陈温何额上开始冒汗，不知是因为问话还是因为肚子上的伤口又被她无意识的按裂开。

　　调查员敲敲桌子提醒她。

　　“是否属实？”

　　陈温何回神聚焦在她的手指处。

　　“是。”

　　……

　　何运辰费了半天劲才把乔波从家里赶回家，浑小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段时间总往他这儿跑。

　　结果乔波前脚走，王锵后脚来。

　　“不是。”

　　何运辰撑着门框一脸无奈。

　　“你俩接力呢？”

　　王锵抱着沉甸甸的书包耸耸肩，意思是他可不是来捣乱的。

　　何运辰让他进了门，还有半个月就要考试了，不光他俩，连程路来的次数也多了。

　　他实在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一个人在家里复习也不会出事，也没有什么事能影响到情绪，就这半个月的心态，他都快修成佛了。

　　但这样的好心他也不想太无情的回绝。

　　王锵进门后非常自然的进入主题，仿佛他来就是为了给何运辰补课。

　　“最近复习的怎么样？”

　　“还行，你上次拿来的卷子我都做完了。”

　　何运辰去冰箱拿了瓶可乐，返回客厅的时候看王锵满脑袋汗直往下滴。

　　他又把可乐放回去，把书一股脑装进包里。

　　“走，换个地儿学去。”

　　王锵跟着他到了咖啡店，店里冷气开得很舒适，口鼻处都不再燥热了。

　　收银台的那位姐姐他之前见过，是何运辰的朋友，看到他们来还有点惊喜。

　　“准大学生怎么来了？”

　　何运辰斜小香一眼。

　　“来学习。”

　　“家里不能学？”

　　“热。”

　　王锵在他身后低头笑了笑，何运辰就是这样一个人，会不由自主替别人着想，虽然自己的生活已经破烂不堪。

　　想到这儿，王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