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敛行进来时，也没怪她没有起身拜见。

而是十分自然地坐在顾毓的身边，给她夹了一块鸡肉：“你看看自己都瘦了，得多吃点。”

还不是拜他所赐。

顾毓没有应话，梁敛行也没动筷，坐那看着。

她什么菜都吃，唯独没有吃梁敛行那块鸡肉。

他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昭昭，你还在怨我。”2

昭昭……

她平静的看着他，一句废话也没有多说，单刀直入道：“陛下何必明知故问，我昭家世代忠良，会去害一个还未成形的孩子吗。”

对视的一瞬间，顾毓看到了他平日冷淡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别样的光，“我一直都知道，那孩子是沈妃故意诬陷你的。”

看呐，他明明什么都可以看透，明明什么都知道。

毕竟能够坐上皇位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别人的那点伎俩给骗到？

可上一世，却偏偏要装作蒙在鼓里的样子，借助沈绾儿将她困在了冷宫。

又借她的手，灭了昭家满门。

“我只是想让她消停一段时间，老实点生下孩子，好过继给你。”

梁敛行的这句话，是顾毓从未料到的。

把她自己的孩子打掉，却要把别人的孩子过继给她。

怎么听，都不像是为她好。

“陛下，这便是您为自己找的理由吗？臣妾自己的孩子你不要，偏要把别人的孩子塞给我？”

梁敛行猛地回头，那双墨色的眼里沉甸甸的，像是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狼：“昭昭，你知道了？”

对，就是这样。

这样的梁敛行，才和她上辈子的所差无几。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

她可没有像梁敛行那样，有分明知道却装不知道的毛病。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顾毓她认了，谁知梁敛行听后眸光微微颤了颤，手上突然发狠，那茶盏一瞬间被他捏得粉碎。

茹月被吓得跪在地上，顾毓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两个人相顾无言许久，梁敛行才悠悠开口：“我也心疼我们的孩子，但朕没有别的选择。”

梁敛行的意思，是他也不想，却作为皇帝又不得不这么做。

顾毓一愣，她将筷子放下，转而笑道：“陛下总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随即起身，“所以，废后的事情，陛下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低着头，眼睫在阳光下有一层阴霾，让顾毓看不清梁敛行此刻在想些什么，是生气，还是欣然接受。

良久，梁敛行也起身，语气有些压抑：“昭昭，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她咬着牙，似乎在犹豫什么，终于心一横道：“那臣妾如果想要沈绾儿死呢？陛下也答应吗？”

第13章

梁敛行没有丝毫犹豫：“昭昭若是想，杀了她便是，我说过，她只是像你。”

他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

若是从前的顾毓，兴许便被他骗了。

上次她拿着毒酒以他的名义送到冷宫，也没见梁敛行追究过沈绾儿什么。

顾毓却是不信：“好啊，来人，去请沈妃来坤仪宫，说本宫有事要问。”

在坤仪宫等了两刻钟，沈绾儿才不紧不慢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直到沈绾儿发现她的身边还坐着梁敛行。

才适当的加快了脚步。

“臣妾参见陛下，皇后娘娘。”沈绾儿行了礼，一直在偷偷看梁敛行。

顾毓她淡淡开口，语气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如何般平常：“沈妃可还记得昨日那杯毒酒，如今陛下也在这，沈妃不如与本宫解释解释。”

梁敛行沉默不语，坐在那，一眼都没有看沈绾儿。7

凝视着顾毓的眼眸，眼中闪烁着一抹泛红的光芒，隐隐藏着如烈焰般无尽的心痛。

顾毓见梁敛行也没说话，态度更冷硬了些：“沈妃，昨日若是陛下不来，你那毒酒是不是就要硬灌？”

沈绾儿低垂着头，“臣妾……臣妾只是……”

如今当着梁敛行的面，沈绾儿便没有理由说是梁敛行的旨意。

没有梁敛行的旨意，敢给皇后动用私刑的妃子，心昭然若揭。

“依本宫看，沈妃不必解释了，直接定罪吧。”她看向他，平静的开口：“陛下觉得如何？”

尽管心中不安，沈绾儿却还是硬撑着道：“陛下，臣妾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陛下让皇后娘娘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不敢？

上辈子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梁敛行欲要开口，忽地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斟用词，而后才慢慢吐了两字：“跪下。”

沈绾儿神色有些僵，老老实实地跪下，却讪讪地改了口：“陛下，臣妾不过是心疼与陛下的孩子，毕竟孩子还那么小，身为母亲……”

他的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打断她后缓慢开口：“沈妃，不要在朕的面前玩你幼稚的把戏，朕看你没了孩子，才一再忍让。”

“朕将皇后幽禁在冷宫，只是顺手牵羊罢了。”

沈绾儿看了他半天，顾毓确定她听明白了梁敛行的言外之意，但沈绾儿仍旧装着傻：“陛下是什么意思？”

顾毓轻笑：“沈妃，还有其他更具有说服力的解释吗？”

谁知沈绾儿，很是委屈地对梁敛行诉苦：“陛下，您信皇后娘娘，不信臣妾？臣妾又怎会害死自己的孩子！”

人走投无路之下，总会在原地垂死挣扎。

总觉得在自己手里的筹码足以扭转局势。

就像沈绾儿这样，人赃并获地摆在了她的眼前，却还觉得自己撒泼打滚一番还有回旋的余地。

梁敛行却突然上前，拿掉了戴在沈绾儿头上一只金钗。

话里有话，意有所指：“沈绾儿，别以为朕赐了这支凤钗戴在头上，就能山鸡变凤凰，你从前是何等身份，还用朕来提醒吗？”

第14章

沈绾儿原名沈宁，是两年前顾毓与梁敛行去巡游时，在村中遇到的一位农女。

顾毓回想起来，当时沈绾儿的模样，的确与她曾经有几分相似。

所以当梁敛行说要将她带回宫中之时，也未多说点什么。

越到后来，沈绾儿披上华服，戴上金簪，那模样和她的相似度几乎降到了最低。

梁敛行却将她宠的无时无刻不宿在沈绾儿的宫中。

渐渐的，顾毓看到沈绾儿，便不再联想到自己。

梁敛行盯着她的脸，眼眸漆黑，慢条斯理地说着：“不过是个代替品，还想翻身为主？”

这句话，吓得沈绾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陛下！是臣妾忘了自己的本分，是臣妾逾矩了，求陛下饶过臣妾这一次！”

看来沈绾儿还是没有明白，现在该求的人是谁。

虽然顾毓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梁敛行为何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些。

但至少她知道，梁敛行现在是站在她这边的。

不过，顾毓不管梁敛行是站在哪一边的，沈绾儿，她必须得付出代价。

梁敛行沉默许久，把视线移到她的身上，说：“你陷害的是皇后，应当向皇后求情。”2

她微怔，其实若是梁敛行心疼，随便赏赐点什么东西，或者对沈绾儿小惩小戒，她都不好说什么。

这次居然直接把主动权交到了她的手里？

顾毓沉吟片晌，而后轻笑道：“陛下，还是那个问题，若是臣妾想要杀了沈妃呢？”

沈绾儿吓的一抖，也不敢说话。

梁敛行坚定地看向顾毓，很是认真：“朕还是那句话。”

坤仪宫陷入了一片死寂，顾毓不发话，梁敛行也坐那干等着。

她看着沈绾儿那害怕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心中很是高兴，突然觉得若是这么简单就让沈绾儿死在这，又显得太便宜她了。

她嗓音含笑，细心又温柔地安抚：“妹妹不必害怕，本宫只是开个玩笑罢了，陛下，臣妾便罚妹妹吃斋念佛三日，如何？”

话落，梁敛行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没一会，他就收了回去。

沈绾儿也猛然抬头，看向她，眼中虽有疑惑，但答应的却很快。

没过一会便匆匆离去。

从前她与梁敛行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顾毓总会找些新鲜玩意和他研究研究。

毕竟他是皇帝，不是在忙政事，就是军事。

很少有机会花很长的时间陪着她。

现在梁敛行就坐在她的旁边，顾毓却觉得无话可说：“陛下还有别的事吗”

梁敛行的行为格为反常，面对她的逐客令，不生气，竟还在请求她的意见：“没事我就不能多陪陪你吗？”

……

从前她想要梁敛行多陪陪的时候，为什么却怎么也等不到呢？

又是等到她不需要的时候才知道要对陪陪她，倒是赶鸭子上架。

这又是梁敛行想要除掉昭家的什么新奇手段？

她望着对方不甘的眸子，冷声道：“陛下，今日臣妾还有别的安排，便不奉陪了。”

梁敛行哑着声线开口：“我也要与你同去。”

第15章

梁敛行一直跟着，顾毓甩也甩不掉，干脆就一起到了将军府。

她回来的突然，将军府守在府外的小厮见到后，也是立马回去通报。

第一个跑出来迎接的就是元元。

“姑姑！姑姑！”

“姑姑终于回来看元元了，元元好想好想姑姑。”

顾毓将元元抱在怀里，再次感觉到这真实的触感，有些恍惚。

脑海中那副惨烈的画面还没有彻底的离去，刻在心底的痛，仍旧在灼伤着她。

出来的还有大哥、大嫂和母亲。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梁敛行轻道一声：“免礼，朕和皇后只是回家看看，倒不必如此拘谨，礼数便免了吧。”

回家？

今日的梁敛行，让她母亲和大哥嫂都有些无措。

顾毓直接抱着元元进了屋，顺带着陪元元玩会。

梁敛行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在不远处看着。

没一会，秦玉芝端来了点心和糕点。

昭晏扶着陶枫到梁敛行的旁边坐下，没一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