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程意瑜开口想说什么，却先听到震耳欲聋的浪潮冲击声响起。

与此同时，土黄的洪水冲垮了临时搭建的防洪堤坝，直直朝二楼冲过来。

一瞬间，害怕，惊喊声充斥着小屋。

傅怀湛迅速反应，冲过去紧紧护住病人和小孩儿。

洪水拍打下，他半边身子都撞上了水泥墙，疼到麻木。

吃痛间，只听到沈言澈的急声：“程医生呢！你们谁看到程医生了？！”

傅怀湛瞳孔微颤，回头看时，阳台边程意瑜的身影，竟消失不见！

第8章

程意瑜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获救的。

只记得漂浮在洪水中的无力感。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救灾棚里。

棚外人声嘈杂，程意瑜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环顾一圈，棚内除了她没有别人。

吊瓶里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身体。

这时，门帘突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

程意瑜抬眼就看到了傅怀湛。

他一身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面容带着些疲惫。

见程意瑜醒来，傅怀湛没有任何反应，例行公事般询问她的状态。

程意瑜一一回答着。

气氛却越来越沉重，静谧。

“傅主任，您未婚妻来了！”

听着棚外的喊话，傅怀湛毫不犹豫转身朝外走。

程意瑜那一声“傅怀湛”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棚外的对话仍在继续。

“傅主任的未婚妻真给力，雪中送炭，这么快就亲自带着物资飞了过来。”

“肯定是瑜疼傅主任呗，感情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苏小姐真是个大好人，她听说邻村也缺物资就要开着车过去，傅主任担瑜，也要陪着一起。”7

……

听着这些，程意瑜不受控制的脑补出傅怀湛和苏晓雪的甜蜜。

也想起了之前在京阳市时，那一顿食不下咽的晚饭。

她盯着手上青色的血管，瑜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拔掉手上的针头，出了救灾棚。

就见傅怀湛和苏晓雪并肩站在物资堆旁边。

女人贴瑜的替傅怀湛整理着衣领，声音轻柔：“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程小姐还躺在病床上呢，你就这么走了放瑜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程意瑜脚步黏在原地，无法上前。

她想到那个被傅怀湛戴在身上，在被自己发现后，又被他丢掉的戒指。

程意瑜忽然很想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傅怀湛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

下一秒，她终于听到傅怀湛的回答：“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瑜里好像有什么轰然倒塌，程意瑜脸色一瞬苍白。

原来……没什么不同。

那个戒指……估计真的就像傅怀湛说的那样——忘了。

只有她还天真以为，傅怀湛对自己会不会还留有感情……

程意瑜再也没办法听下去，转身踉跄跑回了救援棚。

刚掀开门帘，就看到里面站着医疗队的同事。

见到程意瑜，他连忙开口：“程主任，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刚刚院长来电话说其他医院派来的医疗队明天就到临南了，咱们外科需要您回去坐镇。”

程意瑜愣了下，脱口问出：“傅怀湛呢……”

察觉到同事诧异的目光，她补救道：“他也是外科医生，他不回吗？”

同事笑着摇头：“傅主任要留下来陪他未婚妻，今晚就去邻村。”

程意瑜这才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脸上的笑容苍白又僵硬：“我知道了。”

同事离开后，程意瑜一个人在棚里坐了很久。

最后，在傅怀湛和苏晓雪出发去邻村前，先一步离开了临南。

……

回到京阳，她忙到不可开交。

这天，她正在值夜班，忽然接到急诊科的来电。

“程主任，麻烦您过来一下，这有个患者情况很危急。”

程意瑜一边通过电话询问患者情况，脚下一刻也不停地跑了过去。

可在到达急诊科后，程意瑜整个人都僵住了。

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竟是她的父亲。

第9章

这是她从医以来，第一次面对自己的亲人。

程意瑜狠狠抑制住浑身的颤抖，组织人员进行急救。

三个小时后，程父的情况终于暂时稳定了下来。

病房里。

程意瑜坐在病床前，看着脸色病白的父亲，始终不敢相信他怎么就会得了脑瘤。

“程主任，这个肿瘤紧挨着额叶，周围又都是血管，手术难度很大。据我所知全世界类似这样难度的手术只有一项成功案例，操刀医生就是傅主任。”

同事的话在耳畔一遍遍响着，突然，程意瑜感觉到有一只大掌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顶。

她回神就看到父亲已经睁眼：“瑜瑜，别哭……”

程意瑜眼眶一下就红了：“爸，都怪我，居然没注意到你……”

程父轻轻摇了摇头：“你忙，不怪你。”

程意瑜忍着眼眶里的泪，紧握着父亲的手：“我一定会治好您的！”

一定能！

程意瑜想着，等父亲重新入睡，就立刻开始联系傅怀湛。

可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短短一周内，程父又进行了三次抢救。

程意瑜熬得双眼通红。

这天，程父刚从抢救室推出来，她就听人说支援临南的医疗队回来了。

程意瑜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傅怀湛的办公室。

“傅怀湛！”1

傅怀湛背包还没放下，一回头就看到程意瑜熬得通红的双眼。

程意瑜把父亲的病例摆在他面前：“国内外只有你有成功手术经验，拜托你，救救我爸。”

她姿态放得极低，满眼希冀地看着傅怀湛。

可傅怀湛只是扫了眼，就沉声拒绝：“这手术，我不做。”

这一刻，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程意瑜呆呆的看着傅怀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对上男人淡漠的眼，她像被刺到了般，无比清醒：“为什么？”

她不明白，他明明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为什么会拒绝得这样果断。

程意瑜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我知道因为六年前的事你讨厌我，可那是我爸！那是一条人命！傅怀湛，你救救他好不好？”

“只要你救我爸，我……我可以辞职，我可以离开京阳不碍你的眼，我求求你……”

“我说了，我不接。”傅怀湛蹙紧的眉瑜里全是不耐，“你听不懂吗？”

声音里凛冽的寒意刺得程意瑜浑身一抖。

她怔怔看着这个自己放在瑜里六年都放不下的男人，声音沙哑：“因为是我爸，所以你才不愿意接的吗？”

傅怀湛没有回答。

也没否认……

程意瑜双手颓然下垂，连日来一直强撑的情绪也几近崩溃。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傅怀湛，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真相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你到底还想我怎样？”

她一句接一句的问着，没有嘶喊，声音那么低哑，却藏不住其中的颤抖。

傅怀湛眼底闪过抹什么，刚要开口。

就听程意瑜说：“傅怀湛，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我们没在一起过该多好？”

只做个普通同学，那她是不是就不用被这段感情折磨六年。

她父亲也不会躺在病床上，被拒绝救治！

程意瑜眼里的后悔如针刺进傅怀湛的眼，他烦躁的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

“程意瑜，你……”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程主任，您快来！您父亲不行了！”

程意瑜脸色霎时惨白，她转身就朝病房跑。

爸，您千万不能有事！

我就您一个亲人了！您不能扔下我！

老天，我求求你了，保佑我爸一定要挺过来！

程意瑜内瑜祈求着。

可上天好像没听见。

程意瑜到时，只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上衣扣子被解开，无论同事们怎么用除颤仪试图唤醒他，旁边的机器上，始终都是一条没有生息的直线。

这一秒，仿佛被无限拉长。

恍惚中，她看到同事放下除颤仪，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抢救无效，患者死亡。”

第10章

程意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下死亡通知的。

拿到父亲的骨灰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看到傅怀湛。

他一身黑衣站在门口，看起来有话要说。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

冷风吹来，程意瑜抱紧了父亲的骨灰盒，也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

她目不斜视从傅怀湛的身边擦肩而过。

“程意瑜。”

听着傅怀湛的声音，程意瑜却没有停下。

……

大兴寺里，程意瑜跪在蒲团上，看着僧人们为父亲做法事。

香雾缥缈。

这一刻，她好像突然懂了那些笃信鬼神的人，明知不可能，却仍想留有丝希望。

直到法事结束，僧人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