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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身子嫩有什么用,肚皮不争气啊!”
珍姐儿重重的叹了口气。
“回了娘家,爹也打,娘也骂,哥哥嫂嫂个个不给我好脸色看,我要不狠点儿,他们能把我卖到鹞子里去。”
顾执扉咬咬牙,哑声道:“珍姐儿,听你这么一说,你还真挺命苦的。”
珍姐儿听了,一笑,“你猜,我是怎么留在娘家的?”
“腰里藏了把刀呗!”
“你猜错了。”
珍姐儿把头往前够够,声音一下子压下来。
“我大嫂没了,我大哥娶不到媳妇,他让我陪他睡觉,我这才留下来的。”
顾执扉心头大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
“他们哪里被我克死的?他们一个个都是被我活活气死的……哈哈哈……气死好……哈哈哈……死了好……”
笑着笑着,她浑浊的眼里流下了泪。
泪光中。
她仿佛又看到胡三妹摇着船到河中间,“珍姐儿,你看,就是他。”
他温柔的目光朝她看过来,“三妹总和我说起你。”
她含羞的目光无处安放,手一下一下抚着胸前黑长的辫子,“说我什么?”
他露出一口白牙,“说你水性好,心肠也好,还帮她一起照看黑蛋。”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手一甩,“珍姐儿,接着!”
她一接,“什么?”
他:“糖,给你吃的,可甜了。”
是真的甜,一直甜到她心里,她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你,你叫啥名?”
“读过书吗?”
“不识字,可我记性好。”
“那你记好了,我叫……”
“谢哥儿!”
珍姐儿的嘴里像是真的含着一颗糖,她咂吧了两声,渐渐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含糊。
“你……记好了……何处最伤心,关山见秋月……他叫……吴关月。”
饶是顾执扉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这三个字惊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就在这时,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突然垂落下来。
“珍姐儿?”
“……”
“珍姐儿?”
“……”
顾执扉再支撑不住,双腿一曲,跪倒在地上。
“三爷!”
朱青从远处飞奔过来,“我来背。”
顾执扉闭了闭眼,沉默良久后,摇摇头,“扶我起来,我送珍姐儿最后一程。”
朱青赶紧伸出手探探妇人的鼻息,愣住了。
“肉吃饱,酒喝足,还有个俊俏的三爷背着回家。”
顾执扉用力一挣,双腿离地的同时,大喊道:“珍姐儿,你好福气啊——”
这一嗓子吼得极响。
远处,沈溟秋只觉得胸口一哽。
第一百一十九章吴氏
珍姐儿无儿无女,无亲无戚,换身衣服,买具棺材,请村人守夜三天,三天一满往胡家祖坟一埋,就算完事。
顾执扉命朱青给了办事人一百两银子,叮嘱他务必把珍姐儿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
安排妥当,顾执扉走到沈溟秋、裴笑跟前,把那如雷贯耳的三个字一说。
沈溟秋双眉一凝。
前脚刚聊起吴关月,后脚季老太太的心魔就和他扯上关系……
果然如珍姐儿所说,这真是狗屎的缘分!
裴笑等不及的问:“沈溟秋,下面怎么办?”
沈溟秋哑然无语。
沈溟秋哑然无语有很多原因,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我做梦都没有想过老太太的心魔,竟然会和吴关月扯上关系?这人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活着,又蹲在哪个角落里?”
沈溟秋微仰头,看向裴笑的表情很无奈。
裴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拿眼神去询问顾执扉。
顾执扉神色黯然。
“郑家案子发生后,锦衣卫和大齐国都在查找吴关月父子的下落,至今一无所获。连锦衣卫都找不到的人,就凭我们这几个……”
顿时,裴笑脸坍塌的厉害。
“沈溟秋,是不是找不到吴关月,我外祖母的心魔就没办法化解?”
“老太太的心魔是黑蛋,黑蛋是她和吴关月一起救下来的,算是定情信物。两人青梅竹马,却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而遗憾终生……”
沈溟秋冷静分析。
“目前看来,老太太的心魔的确和吴关月有关,如果找不到他,也就找不到点香的人,这个心魔化不了。”
“完了,彻底完了。”
裴笑心里愁得慌:“这他娘的就是个死结啊!”
“死结还能用剪刀剪开,这是死胡同,是绝路。”
“谢五十,你他娘的能不能说句好话安慰我一下。”裴笑几乎要崩溃了。
“不能。”
顾执扉冷笑:“锦衣卫的本事,明亭你应该很清楚,而且他们的消息网遍布天下,当然还有一个可能。”
裴笑:“什么?”
顾执扉一字一句:“死人是找不到的。”
“死了?”
那也就是说,他们这一路吃的苦,受的罪,都白吃白受了?
那也就是说,季家的倒霉不止抄家坐牢这一项,以后还会源源不断?
那也就是说,外祖母地府不收,投胎不成,永远的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
裴笑愣愣地看着顾执扉,千般滋味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压不住了,索性往地上一坐,额头抵着膝盖,轻声呜咽。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儿……呜呜呜!”
“裴明亭,你还是不是男人?”
裴明亭抬头瞪着沈溟秋,怒道:“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是男人就给我站起来。”
沈溟秋冷笑道:“吴关月死了,他就没儿子了吗?儿子没了,难道孙子孙女也没了?”
裴笑吸吸鼻子,嗡声道:“万一他断子绝孙了呢?”
“到时候你再哭也不迟。”
“谁说我哭了,小爷我是心里难过。不对,你的意思是……”
裴笑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还有希望?”
“没有希望,也要找出希望来。”
沈溟秋转过身,目光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李不言。
李不言摇摇头,“小姐,每一户人家都问过了,没什么线索。”
沈溟秋思忖片刻,“不言,朱青,黄芪。”
三人齐齐看向她。
“一会让胡勇找艘船,划到对岸去,你们三人分头打听吴关月从前的事情。”
沈溟秋:“他是乱臣贼子,打听起来不容易,你们只管使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是!”
“那我们呢?”顾执扉:“我们做什么?”
沈溟秋淡淡扫了裴笑一眼,“我需要你们帮我再理一下思路。”
“沈溟秋。”
顾执扉犹豫片刻,“现在做这些还有用吗?”
“有用没用,做了再说。”
沈溟秋目光看向朱青,“都饿了,请村民下几碗面条来,给裴大人的面条里,卧个鸡蛋。”
“干嘛要给我卧个鸡蛋?”
裴大人虽然被打击到了,但也不想搞特殊啊。
沈溟秋:“给你补补脑子。”
这是在说他笨?
“你……”
裴大人勃然大怒。
沈溟秋只当没看见,拉着李不言转身就走。
顾执扉看着裴大人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嘴角无声一勾。
傻小子啊!
她一骂一激,可都是在安抚你啊,笨蛋!
……
一碗面条,吸溜几下就吃完了。
李不言三人放下碗,一刻不停地走去河边坐船。
沈溟秋最后一个吃完,用帕子擦擦嘴,拎一把竹椅坐到树荫下,弯腰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吴关月。
顾执扉抱胸倚着树,深邃黑眸先看了眼字,再看一眼写字的人,良久,才开口道:“需要我们怎么帮你理思路。”
“三爷对大齐国的事情了如指掌,对吴关月这人呢?”
“你想知道什么?”
沈溟秋愣了愣,抬眼去看他。
恰此时,阳光透过层层树叶落下来,有一缕正打在谢三爷的脸上,光影下,那双桃花眼低垂着,长睫根根分明。
这卖相……
难怪珍姐儿眼馋。
沈溟秋挪开视线,“所有的一切。”
“说起吴关月,就不得不提起大齐国的王室。”
顾执扉话锋一顿。
“齐国很小,就那么几个州几个府。正因为小,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