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李不言乐了，捂着嘴，却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这还阴魂不散了。”

裴笑踢踢顾知扉：说你还是说我？

顾知扉：你！

裴笑：凭什么是我？

顾知扉：就凭我长得好看。

裴笑：操！

顾知扉站起来，走到莫轻言跟前，脸上浮起痞痞的笑。

“你们这一探，必是要到深更半夜的，西城门三更就关，我怕你们回不去，所以兵马司的事情一完，就匆匆赶来了。”

见莫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叹了口气，“我忙一天，连午饭都没吃，都快饿死了呢！”

莫轻言看向裴笑：“他喝酒了吗？”

裴笑：“没有啊！”

“没喝酒，怎么还撒上娇了呢！”莫轻言摇摇头：“谢大人，注意形象啊。”

谢大人笑得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笑屁！

莫轻言磨牙。

第二百一十九章入庵

众人走到庵门口，慧如老尼姑已经等候多时。

“诸位贵客，斋饭早已经备下，只是比不上京中的好菜好饭，都是些寻常吃食。”

“不讲究这些。”

莫轻言打断她：“水月庵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前身是什么？”

慧如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些，忙道：“水月庵前朝时候就有了，建的时候就是个庵堂，风风雨雨几百年，就没变过。”

莫轻言环视一圈墙壁砖瓦，“似乎是重新修缮过？”

慧如：“不瞒姑娘，确实翻新过，实在是太旧了，天上下雨，屋里也下雨，没法住人。”

莫轻言：“这里住着多少尼姑？”

慧如：“水月庵的尼姑不多，不到四十个。”

莫轻言有些诧异：“这么少？”

“姑娘有所不知，京城的尼姑庵有好几个，都建在寺庙边上，香火都比我们庵里好，很多人都愿意去那里出家。”

“为什么？”

“其实，像四太太这样的我见得太多，受了些刺激就想着出家当尼姑，说是清修，其实也就是找个地方避避世，心还在红尘里，静不下来的。”

莫轻言想到季家非要把四太太送到这里来，心里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

这世上，有真和尚，就有假和尚；有真尼姑，就有假尼姑。

假尼姑吃不得苦，耐不得贫，自然都奔着香火旺盛的地方去了。

“所以，能在水月庵呆下来的，都是真正看破红尘的人？”

“是。”

“那为什么静尘离世前，还要打扮自己？”

莫轻言突然问：“看破红尘的人，不应该如此吧！”

慧如一噎，脸色微微泛青。

莫轻言冷眼看着她，口气却很温和：“不急，你后面再慢慢告诉我答案。”

慧如默了默，点点头。

前面两人不再说话，后面跟着的两人却用眼神勾搭上了。

裴笑：谢五十，你有没有发现，晏神婆对男人和对女人，完全不一样。

顾知扉：嗯！

裴笑：当初她对我大舅舅，可没个好脸色。

顾知扉：噢！

裴笑：你说，她会不会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

顾知扉：啊？

裴笑：啊什么啊，严肃点，这关系到我一辈子的事儿呢！

顾知扉的忍耐已近极限，一把勾住裴笑的颈脖，压着声音。

“裴明亭，我很严肃的对你说，我放着一堆的事儿跑水月庵，不是来听你胡说八道的，给我好好看着人。”

人是指莫轻言。

徐晟那孙子几次三翻要动莫轻言，就是惦记上了。

男人的心思，男人懂，越是得不到的，越记挂在心上。

更何况那孙子是因为莫轻言而做了太监，这份惦记只怕早已经变质，成了刻骨铭心的恨。

裴笑无声翻他个白眼。

废话！

他要不是为了自家娘子的安危，能跑这鬼地方遭罪！

他裴大人这辈子最恨吃的，就是斋饭。

……

斋饭的确很简单，四个素菜，一碗薄粥，一人两个馒头。

吃完，慧如同身边的小尼姑交待了几句，提着一只白灯笼，引着诸人从水月庵的后门离开。

“墓地在半山腰，水月庵死了的尼姑都埋那边，清明上坟，中元烧纸也方便。”

莫轻言：“他们的家人会来上坟吗？”

慧如又一噎，她发现这个晏姑娘问的问题，都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不会。”

“为什么不会？”

“有的孑然一生；有的与家里断绝来往，有的是被家人抛弃……”

慧如叹气：“晏姑娘，贫尼的那句都是苦命之人不是假话，没遇着些痛不欲生的事，又怎么能大彻大悟，遁入空门。”

由此可见，静尘的心魔应该在红尘里——莫轻言根据她这几句话，在心里做出判断。

小半个时辰后，水月庵的坟茔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回，不仅裴笑觉得头皮发麻，连素来胆大的顾知扉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整整半片山坡，都是一座又一座的尼姑坟。

阿弥陀佛！

裴笑死死的拽着顾知扉的胳膊。

幸好我今天五帝钱，金刚经，驱鬼符统统都带了，否则，就我这纯阳的身子，根本压不住邪。

在诸多旧坟中间，一座新坟显得十分的突兀。

莫轻言手一指：“可是那座？”

慧如：“是的。”

莫轻言与李不言交换一个眼神，李不言把手里的灯笼一吹，一灭，然后往顾知扉那边一扔。

“三爷，接着。”

顾知扉接过灯笼的同时，某位纯阳的大人已经跳在了他身上。

就这怂样，还想配莫轻言？

顾知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心说：兄弟，我不和你抢，你自个知难而退吧！

“小姐，我先下。”

李不言纵身跳下去，手上一使劲，把原本就没合上的棺材板，索性打开来。

静尘的尸体袒露在淡淡的月色下，一身灰色的尼袍在惨淡的月色下，泛着幽幽冷光。

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黑雾不像黑雾，黑烟不像黑烟的东西，生前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的观世音菩萨啊！

我的如来佛祖啊！

我的菩提大仙啊！

裴笑已经不敢再看，只在心里呼唤着各位神仙。

顾知扉眼珠子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团黑雾。

并非他胆大，两次跟着莫轻言化念解魔，他忽然觉得，有时候鬼比人善良，至少不会害人。

“小姐！”李不言伸出手。

莫轻言握住了，借着她手上的劲儿，轻轻一跳。

落稳了，她挽起衣袖，将手探进棺材里。

原本盘踞在静尘脸上的黑雾，一下子缠绕在莫轻言的小臂上。

与季老太太的那团黑雾不同，静尘的这团黑雾似乎温柔一些，一点一点的将莫轻言笼罩在其中。

冰冷的血直冲上顾知扉的脑顶。

上一回他和裴明亭躲得远，只看到了一个大概，这回离得这么近，那团黑雾在他眼里，就是要将莫轻言拖入无边的地狱。

他用力握住拳头，忍住不让自己发出惊呼声。

“静尘，别怕，是我来了。”

莫轻言的声音温柔如水，仿佛是情人间的呢喃，“来，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