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的好事！”

李枝杳一颤。

轻飘飘的纸落在她身上，却仿若一把重锤砸下。

李枝杳捡起那几张纸，手绷得紧紧的。

“……九公主命妾着丧服成亲，妾不堪受此大辱，特用九公主的赐的锦缎悬梁一死，只盼来世再与世子相逢……”

看完信，李枝杳的心越发下坠。

怎么会如此？

赵英已经查清楚，无论是毒哑嗓子还是街道拦人都是魏如玉精心筹划的一场戏，好不容易搭上晏危，她又怎么舍得轻易自尽？

可此刻那冰冷的尸体却又明明确确摆在眼前。

不管她说什么都没人会相信。

尤其是晏危。

在他心中，自己就是一个狠毒冷血的女人。

李枝杳将已经逼上眼眶的涩意强抑下去，嗤笑一声。

“只准驸马动我的人，不准我动你的人？”

晏危眼中煞气渐浓，一把掐住李枝杳下颌。

李枝杳被迫仰头与他对视。

两人近得呼吸都交缠。

阳光撒下，她一双眸子盛了光一般。

晏危手逐渐收紧。

她总是这样，明明杀了人，却还敢露出这样的澄然无辜的眼神。

剧烈的疼痛让李枝杳挣扎不已。

这一刻，她以为他真的会杀了她……

“表哥不可！”

一声娇柔的呼喊传来，连带着几声咳嗽。

李枝杳便觉晏危手一松，目光看向来人，瞬间变得温柔。

他一把甩开李枝杳，扶住来人。

“你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

那女子着清雅绿裙，面带病色，真如弱柳扶风般雅致美好。

李枝杳也咳嗽不止，可看着她，心中却戾气涌起。

她哑声质问：“盛云瑶，你来做什么？”

盛云瑶冲她微微一礼：“见过公主。”

不等李枝杳开口，她便起身，走到魏如玉的尸身前看了看，轻轻柔柔的叹息一声。

“真是可怜人。”

李枝杳冷笑不已。

“可怜？怎么，你也想下去陪她？”

盛云瑶捂住唇又是一声咳嗽。

她一双眼悲天悯人：“公主，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就算再嫉妒，这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三言两语，便给李枝杳定了罪。

李枝杳越发恶心。

无辜人命？盛云瑶说出这话何其讽刺。

李枝杳眼前浮现一张苍白至极的孩童脸庞。

她的景儿……

心脏像是被揪起，疼的她整个胸腔都翻搅起来。

李枝杳再也忍不住，狠狠一耳光挥在盛云瑶脸上，声音满是恨意。

“我应当警告过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表哥……”

盛云瑶霎时便倒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接着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李枝杳冷眼旁观。

可下一瞬，就见晏危抬手。

只听“啪”一声！

李枝杳头重重偏过去。

所有人目瞪口呆。

驸马竟为了一个妾室掌掴了堂堂九公主！

======第5章======

李枝杳眩晕半晌才回神，她看向收回手的晏危，舌尖抵了抵有些发麻的腮帮。

站满了人的庭院，除了风的呼啸，静得可怕。

李枝杳哑声问：“你为了她打我？”

晏危将盛云瑶抱起，语气似淬了冰。

“李枝杳，我说过，景儿的死与云瑶无关。”

“景儿落水时，云瑶为了救他不顾生死在寒冬跳了湖，若非当时落下病根，现在身子也不至于败落至此。”

“你不感恩便罢，竟还处处找茬！”

李枝杳仰起头，睁大眼才没有落下泪来，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

脑海中濒临崩溃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红着眼看向将盛云瑶紧紧护住的晏危，唇角一抹嘲讽的冷笑。

“不顾生死？那她怎么不去死？！”

“等她下了地府，本宫再给她好好上几炷香感恩！”

晏危眼中骤现冷色，周身携着无尽风雨欲来的暗涌。

“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子，比你还恶毒，景儿的死，焉知不是你这母亲作下的孽。”

说完，晏危抱着盛云瑶转身离开。

李枝杳茫茫然愣在原地。

赵英上前，满是心疼地小声轻唤：“公主……”

蓦然间，李枝杳倏地喷出一口血。

衣服上的白荷染上一串暗红色的血珠。

她重重倒了下去。

……

“母亲，母亲……”

稚嫩的童声一声声唤着，李枝杳猛地睁开眼，嘶声回答。

“景儿！”

入目却只是一片随风晃荡的帘帷。

“公主，您醒了？”

赵英凑上来，满目担忧焦急。

李枝杳呆呆盯着床顶的花纹看了半晌，哑声道：“赵英，我又梦见景儿了。”

一句话，赵英便红了眼。

“公主，小主子……”话到一半，他低声啜泣起来。

李枝杳与晏危其实曾有过一个孩子，名唤晏景。

那孩子长得极像李枝杳，又如晏危般天资聪颖，见到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

只可惜，不到三岁便夭折。

那是一个隆冬，李枝杳带孩子去看望孩子的祖母晏夫人。

孩子在院中玩耍时不知怎么便跑丢。

消息传来，李枝杳匆匆赶出去，却只见到一具浑身湿透紧闭双眼的小小的身体。

一旁，是同样浑身湿透的盛云瑶。

他们都说，晏景是失足坠湖，盛云瑶将他救起来时已经没气了。

可李枝杳不信。

她的景儿最是乖巧，她又三令五申，绝不可能自己偷跑到湖边去。

她想杀了盛云瑶，此事甚至闹到了皇帝面前。

可最后一句意外便结案，只因盛云瑶是丞相之女，更是晏家主母的外甥女……

李枝杳喑哑的哭腔飘在空荡的屋里，比冬日的风还苍凉。

“赵英，我没用，我保护不了景儿。”

“我甚至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我是不是这世上最无用的母亲……”

凄厉的诘问让人闻之心碎。

赵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流了满脸：“公主，公主，不怪您……”

李枝杳原来虽骄纵，却远不至于称之为荒唐。

她的疯子之名，亦是从晏景没了之后传出。

因为从那一天起，她便知道，作为一个公主，一个嫁入晏家的公主，

她不这样做，就活不下去。

……

第二日，朝中便有臣子上书。

弹劾九公主李枝杳行事荒唐，竟因争风吃醋逼死一条无辜人命，陛下若是再不惩戒阻止，难平天下民意。

紫宸殿。

李枝杳已经在殿前跪了两个时辰。

就在她感觉腿已经麻木到快要毫无知觉时，太监总管才终于出现。

“九公主，陛下宣您觐见。”

走入殿内，李枝杳看着案章后那道明黄的身影，浓烈眉眼敛得温顺。

她跪下行礼，双膝如针刺一般：“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仍在批阅奏折，也没让她起来。

只头也不抬地问：“知道朕为何罚你？”

“儿臣知道。”

李枝杳知道，这是为了给晏家一个交代，也给天下人看看圣上爱恤百姓之心，为了一个低贱歌姬，竟体罚了最尊贵的公主。

皇帝又道：“说说吧。”

李枝杳头埋的又低了些。

“启奏父皇，晏家主三月未现身，病重之事应当属实。”

皇帝眸光一暗，这才看向李枝杳，又问：“晏危近况如何？”

李枝杳沉默一瞬，才自嘲般开口：”父皇不是一直知道晏危厌弃我？这些时日，我与他连面都难见。”

皇帝放下笔，闭目沉思，殿内再次沉默下来。

李枝杳见状立即低声道：“父皇政务繁忙，儿臣告退！”

可就在踏出殿门的前一刻，她却听皇帝低沉声音响起。

“杳杳，不要忘了你是李家的公主，莫非真把自己当成晏危的妻子？”

======第6章======

这话，如一把利箭直刺入李枝杳心口。

她的手不自觉攥紧，修剪精致的指甲陷入掌心。

人人都说，她是圣上最宠爱的九公主，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包括名满天下的晏世子。

唯有李枝杳自己知道，她不过是父皇为了灭掉晏家而立的一颗棋子。

她和晏危的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好下场。

闭了闭眼，她嗓音喑哑：“儿臣……不敢忘。”

……

九公主跪了两个时辰，见了陛下一面却又得赏赐无数。

人人都道：“九公主果然得圣宠。”

从宫门出来，李枝杳竟遇见了晏危。

看着她狼狈的步伐和苍白脸色，晏危眸色陡然一暗。

他下意识上前想扶住她：“公主，臣来接您回家。”

李枝杳怔怔看他。

这应是晏危第一次来接她，如同一个丈夫接妻子回家。

可下一秒，父皇的话在耳边响起。

李枝杳这一刻竟连一丝伪装的笑都挤不出。

回家？

她的家是身后这皇城。

她挺直了背脊，面无表情越过晏危走到自己的马车前。

“回公主府！”

……

李枝杳回了公主府，晏危也没再来看她。

过了将近半月，晏府才来人。

“公主，晏家祭祖之日快到了。”来人跪着，恭恭敬敬道，“世子派属下接公主回府。”

李枝杳脸上带着慵懒笑意，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

“想让我回去？让他亲自来接我呀。”

那人欲言又止半晌：“世子，世子说……”

“说什么？”

那人一咬牙，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