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陪着，她的蛊毒之痛总能不那么难捱。

可今日直至夜深，她也未能等到盛云霆。

宫女回来禀告道——

“回皇后，陛下说今日他留宿长乐宫，便不过来了。”

慕卿歌僵住。

全身蚀骨也比不得这话剜心之痛。

伴随着钻心痛楚，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迸出，浸红了床榻。

有那么一刻，慕卿歌想，倒不如死了痛快。

挣扎痛苦了一晚上，直到听见窗外传来鸟鸣声，那痛才平息下来。

慕卿歌循声看去，却见眼前灰蒙一片，离瞎似乎只剩一步之遥了。

正在这时。

门被猛地推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她心口一颤，尚未回神，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床榻前。

盛云霆怒斥声传来——

“皇后就这么想让朕断子绝孙吗？！”

第3章

有什么古怪香气自摔碎的地方飘来。

慕卿歌脑子发蒙，心重重一沉。

“臣妾不明白陛下是什么意思。”

盛云霆冷斥：“你将这麝香的香炉送到浅妃那儿，不就是想让她无法育有皇子吗？慕卿歌，你何时变得如此歹毒！”

歹毒……

盛云霆竟然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

慕卿歌只觉五脏六腑仿若都被这两个字割开，鲜血淋漓。

她惨然一笑：“是浅妃这样同您说的？陛下何时变得如此武断了？”

盛云霆满眼厌烦：“你可知她已怀上朕的子嗣，却被你这毒妇害得差点小产！”

大脑一瞬空白了，回过神，慕卿歌强忍痛意辩解：“这香炉不是臣妾送的，是浅妃故意冤枉臣妾，还请陛下明察！”

见她这个态度，盛云霆心中却怒意更甚。

他冷哼一声：“传令下去！皇后因妒生恨，蓄意谋害皇嗣，禁足凤仪宫三月，暂将凤印交由浅妃掌管！”

凤印是皇后的象征，也是执掌后宫的权限。

慕卿歌心头涌来的血腥味直冲喉咙，被她死死咽下。

她紧紧咬牙：“陛下罔顾事实，定要罚臣妾禁闭可以！但凤印，臣妾绝不会交给一个敌国人！”

见她竟还在坚持污蔑浅妃。

盛云霆眸色冷厉，讥讽道：“皇后不愿交出凤印，不过就是贪恋权势罢了，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臣妾并非……”

慕卿歌的话还未说完，盛云霆已经冷冷打断了她。

“不必多说，朕就当以前是看错了你！”

“就算没有凤印，有朕口谕，浅妃同样能代皇后掌管后宫！”

语毕，盛云霆甩袖离开。

他就这么怒气冲冲来，罚了她后又急匆匆走。

从头到尾，对她苍白的脸色视而不见。

见盛云霆离去，贴身侍女羽灵疾步上前扶住慕卿歌，心疼不已：“娘娘，陛下未免太过狠心。”

慕卿歌沉默许久，才缓缓摇头：“不怪他，隐月擅工于心计，如今陛下不过是被她蒙骗。”

一连两月，慕卿歌被禁闭凤仪宫。

直到这日。

慕卿歌喝完药，羽灵匆忙从外归来禀告。

“娘娘，已抓到隐月向宫外传递消息的探子！审问后得知那隐月之所以能这么轻易进宫，乃是左丞相推波助澜，如今整个左丞相府就是南蛮探子的庇护所！”

“岂有此理！”

慕卿歌神色冷厉，将药碗重重一放。

早在之前她派人去盯着隐月，既入皇宫，隐月必定有所图谋，就等她露出马脚。

如今证据确凿，盛云霆定能看清隐月真面目，不受蒙蔽。

至于隐月肚里那个孩子……

慕卿歌心口刺痛，闭了闭眼，不愿多想。

半响，她睁开眼，冷冷道：“替本宫穿上朝服，觐见陛下。”

踏出凤仪宫。

有侍卫拦住慕卿歌：“皇后娘娘，您尚在禁闭期……”

“本宫有要事禀明陛下，倒看谁敢拦我？”

慕卿歌虽双目失神，可气势凛然，无人敢挡。

她就这么直奔御书房而去。

推开御书房门。

“陛下……”

见了她，盛云霆神色冷厉：“皇后可知禁闭二字的含义？”

慕卿歌挺直背脊跪了下来。

“左丞相通敌卖国，与南蛮圣女隐月勾结，人证物证俱全！罪大恶极！请陛下莫要被蒙蔽了！”

她双手递上密信。

盛云霆接过一看，神色陡然冷沉。

慕卿歌坚信盛云霆在这事上总会有正确的判断。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蓦地从屏风后传来：“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家清清白白，不容姐姐这般污蔑！”

伴随着娇柔声而从屏风后走出来的人，正是隐月！

慕卿歌愕然万分——

御书房乃是国务重地，隐月怎能在此？！

随即，只听盛云霆冷冽声倏然响起。

“皇后该知，诬告通敌可是欺君重罪！”

第4章

“臣妾句句属实！”

慕卿歌紧紧咬牙咽下喉头酸楚。

却听隐月当即又带了哭腔道：“姐姐，你怪我抢了陛下的恩宠，有什么便冲臣妾一人来即可！然姐姐凭空造这一出，到底是看臣妾不过眼，还是看左丞相府不过眼？”

这话一出。

盛云霆眸色一沉，眼如利刃刺向慕卿歌。

“慕卿歌！你就这般容不得浅妃，非要将她置于死地才安心吗？如今还扯上了左丞相府，是不是跟你们慕家不和的，你都要除之而后快？！”

一字一句重重砸在慕卿歌的心上。

她僵直身子：“陛下明察！臣妾所言字字₱₥非虚，跟慕家更是毫无干系！”

“还狡辩！朕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已然认定她别有用心的盛云霆，冷着脸将手里的密信狠狠朝她摔去：“慕卿歌，你可认错？！”

那封封密信，本是慕卿歌握在手里自信满满的刀，如今却被盛云霆反手尽数刺向了她自己。

纸张从脸上划过，慕卿歌只觉心如同四分五裂，痛得鲜血淋漓。

她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悲痛至极。

半响才从喉间挤出悲凄至极的声音：“臣妾确实错了，错在相信陛下有明察秋毫之心。”

“放肆！”

盛云霆怒不可遏，当众下令——

“慕卿歌屡次陷害浅妃，有违皇后之德！”

“即日起打入冷宫！收缴凤印，废除皇后之位！”

慕卿歌喉头堵涩，心几乎痛到麻木。

下一瞬。

几名侍卫上前来，粗鲁地就要架着慕卿歌往外拖。

羽灵大惊失色，不顾阻拦上前护住：“不可以！陛下！娘娘都是为了您，您今日废后对得起当初拼命为你打天下的娘娘，对得起替您守卫边疆的慕家吗？！”

质问声句句刺耳。

殿里众人神色当即大骇，吓得统统伏地而跪！

寂静无声的殿里，盛云霆嘴角挑起讥诮笑意。

“慕卿歌，你这婢子好大的胆子，竟然当众责怪起朕来了！”

慕卿歌亦白了脸，护住羽灵：“陛下息怒！臣妾知错了，臣妾领罚……”

话未说完。

却听身后羽灵哽咽道：“皇后娘娘，是奴婢抓来的探子，是奴婢没能早些察觉出不对劲才会害您中了计……”

一种莫名的恐慌席卷而来。

慕卿歌心口骤缩。

“ℨ羽灵——”

她伸手想去拉羽灵，却抓了个空。

随即只听羽灵高声呼道：“陛下！一切都是奴婢之错！皇后娘娘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愿以一死，恳请陛下收回废后之令！”

一阵风刮起。

紧接着，咚的一声巨响。

慕卿歌瞪圆了双眼，循声而望，模糊视线中一道人影重重倒下。

地上的鲜红穿透眼前那层浑浊，强势映入她的眼眸。

“不！！”

慕卿歌堂堂皇后，狼狈地在地上连滚带爬，一路摸索。

直到摸到了碎裂的碎玉，那是她送给羽灵的玉镯！

随即是温热的液体、熟悉的衣纹、和仍有热度的双手！

慕卿歌将她搂入怀里，颤抖着手去探羽灵的鼻息。

前一刻还在自己身旁的人，此刻了无声息。

“羽灵！！”

慕卿歌理智彻底断了弦，嚎啕大哭。

盛云霆就在一旁看着，眉梢紧蹙。

隐月见状，立即柔弱无骨扑入他怀里：“陛下，好多血，臣妾害怕！”

盛云霆抬手揽住她，看向慕卿歌的眸光恢复冷冽。

“既然这挑唆是非的婢子已死，朕就不再与皇后多计较，废后之令，朕便收回！下不为例！”

慕卿歌却只恍若未觉。

直至盛云霆拥着隐月离开，她也依旧抱着羽灵的尸首久久不动。

……

慕卿歌又被紧闭在凤仪宫，这一次，她活气全失，太医说她最多只能撑三月。

原本她还想着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体面死去，如今看来是注定要死在这深宫高墙之中了。

直到这日。

隐月突然踏足凤仪宫。

见到死气沉沉的慕卿歌，她勾起嘴角：“慕将军，你现在可不能死。”

“毕竟，你死了就没人替你们慕家人收尸了。”

慕卿歌猛地一颤：“你说什么？”

“今日陛下得密信，慕家父子筹备谋反，证据确凿，正押送回京呢。”

第5章

慕卿歌喉咙猛地冲上血腥。

“你胡说！！”

隐月凑近了她，语气得意：“谁让你们皇帝耳根子软，前朝有左丞相上奏，后宫有我吹点枕边风，他就信了。”

眼见着慕卿歌在这话中怔然失力，隐月心满意得，大笑着离去。

屋内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慕卿歌猛地呛出一口血来，灰白的眸底染上血红。

半晌。

她爬起来摸索着换上凤袍，头戴皇后凤冠。

慕卿歌气势威仪踏出门，取下簪子抵住喉咙：“我要见陛下！”

这般架势，无人敢抗。

盛云霆赶过来时，第一眼便看见了慕卿歌因为过于用力，脖颈处冒出的丝丝血迹。

他不禁皱眉，冷声斥责：“你父兄在边疆暗中招兵买马，意图谋反，铁证如山！你就是以死相逼，朕也绝不可能姑息……”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盛云霆分明就是要定她父兄死罪！

慕卿歌生生稳住险些要倒下的身形，心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