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下。

　　程松涛冷冷望着面前的厂长，眸色冷凝：“当初你让我替玲瑛签字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厂长故意隐瞒了沈玲瑛在成果研发上的付出，让程松涛误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厂里的集体研发事项，这才签了字。

　　可如今他终于知道，那是对沈玲瑛多么重要的东西！

　　胸膛狠狠揪起，疼得发紧。

　　程松涛脑转身离开了厂里，悔意似潮水将他笼罩。

　　他知道为什么那天自己替她签字后，沈玲瑛崩溃的情绪，他终于明白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将她逼进了怎样的绝路！

　　而现在，沈玲瑛离开了厂里，离开了家。

　　她还能去哪儿呢？

　　程松涛的脑子里想起了仅剩的一个地方——她父母所在的乡下。

　　想到这点。

　　他当即赶去了部队，申请了长假，随即马不停蹄准备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就赶去火车站买票。

　　可就在他刚回到家门口时。

　　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了母亲的拉扯声。

　　“松涛！你快拦拦，慧茜要带着我孙子走！”

　　尚且不知道真相的王翠芝神色焦急，满脸惊慌拉着章慧茜母子，扯着嗓子就喊人。

　　程松涛冷沉着脸走进去。

　　“让他们走。”

第12章

　　一见到程松涛。

　　章慧茜的脸色倏地惨白，她才打听到程松涛去了部队，本来是想趁着这个时间搞定王翠芝，想着若是王翠芝能留下他们母子，程松涛也奈何不了。

　　可她没想到程松涛这么快就回来了。

　　章慧茜抱着小峰，眸中水光潋滟：“伯母，我还是走吧，程营长不欢迎我们母子。”

　　“说什么话！”

　　王翠芝完全慌了，一边紧紧拉着章慧茜母子，一边看向程松涛，当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慧茜说她真是小峰的亲妈，现在又说你要赶他们出去，这怎么可能！”

　　程松涛神色未动，只沉沉望着面前的人。

　　过了片刻。

　　程松涛开了口：“妈，玲瑛走了，你知道吗？”

　　这话让王翠芝愣了一瞬，她这才往里屋看了一眼，下意识皱起眉头：“她一个大人，腿长在她身上，想走哪儿去都任她去！松涛，我现在跟你说正事呢！”

　　这态度足以见出王翠芝对沈玲瑛的不在意。

　　程松涛凝眸：“如果我说，玲瑛去部队跟我提了离婚申请呢？”

　　离婚不是小事。

　　王翠芝总算是正眼看他，眼底透着些许诧异，转瞬却笑了：“难得她还有这点自知之明，松涛，我早就说了你们根本就不合适，离了也好！现在说实话，慧茜是不是小峰亲妈？你和慧茜是不是该成了？”

　　程松涛定定望着面前的母亲。5

　　第一次，他感觉母亲如此冷漠，如此陌生。

　　父亲早逝，程松涛是由母亲一手拉扯大的，他深知母亲的不易，所以结婚后能满足母亲的他基本上都满足，每次也不想让母亲伤心而选择护着母亲，可他却忽略了，这些都不是沈玲瑛该承担的。

　　沈玲瑛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才会一次又一次忍耐着母亲的不满。

　　而如今换来的，只是母亲的毫不关心！

　　程松涛看了一眼旁边的章慧茜母子。

　　“章慧茜确实是小峰的亲妈。”

　　他这么说。

　　王翠芝的脸上露出巨大的惊喜，可还不等她再说话，程松涛却冷冷地又说：“不过，小峰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跟章慧茜更是没有任何可能！”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狠狠浇在了王翠芝的身上。

　　她神色苍白，往后踉跄了几步：“什么？怎么可能？松涛，你当初自己说小峰是我的孙子，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么久以来，我们家都是在给别人养孩子不成？”

　　王翠芝不可置信，章慧茜母子本就心虚，此刻只缩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时间不早了。

　　程松涛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做无谓的纠缠，当即进屋收拾了几件衣物提上行李就走。

　　“妈，我要去接回玲瑛。”

　　说完，他径直提着包离开。

　　到了火车站。

　　程松涛买了最近一班火车，当即赶去了沈玲瑛父母所在的地方。

　　一路火车转汽车。

　　抵达乡下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程松涛满怀欣喜敲开沈家的大门，可却是一场空。

　　沈家没有沈玲瑛的踪影，沈家人还将他大骂一场赶出了家门。

　　“既然玲瑛都已经跟你离了，虽然她不肯说原因，但她电话里哭成那个样子，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对不住她！程松涛，我们沈家跟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滚远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沈父显然气得不清，拿着扫帚就赶。

　　程松涛一下下甘愿受了，却怎么都不肯走。

　　既然沈玲瑛给父母打过电话，那也只有他们知道她的去向了。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双腿屈膝，直直朝沈父沈母跪了下来，嗓音嘶哑乞求——

　　“爸妈，求你们告诉我玲瑛到底去哪儿了……”

第13章

　　这架势猛地吓到了沈父沈母。

　　周遭一时安静下来。

　　可很快，沈父反应了过来，他脸色黑沉，扔下了扫帚：“别喊爸妈！我们担不起这个称呼！”

　　他仍在气头上，冷着脸毫不犹豫关上了门。

　　乌云密布，很快就下了大雨。

　　可程松涛挺直背板跪在门口，没有丝毫要动摇的意思。

　　最终淋了一夜雨的程松涛倒在了沈家门口。

　　再次醒来。

　　沈家父母已经将他送到了村上的卫生所，人却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张字条。

　　——程营长，我们家玲瑛不欠你，我们沈家更不欠你，请你痊愈后离开，要是再病倒在我们家门口，只会给我们惹事。

　　一段话让程松涛哑口无言。

　　可他并未就此放弃。

　　病好后，他重新来到了沈家，默默无闻帮沈家下地干活，任劳任怨。

　　沈父坐在田坝上，情绪不似昨晚那般激动，却也依旧冷淡：“别以为你献殷勤，我们就能原谅你了。”

　　“是我该做的。”

　　程松涛低着头只这么说。

　　这些本就是他身为沈家女婿很早之前就该帮忙做的，只是如今才有机会做。

　　原本沈家人以为程松涛最多只能装模作样做个两三天。

　　可程松涛竟然就这么坚持到他的假期结束，需要归队做任务了，才动身离开。

　　“爸妈，我下次休假再过来看你们。”2

　　他这么说，沈家人也并未当真。

　　只是没想到的是，之后整整一年的时间，程松涛每逢假期都会过来帮沈家人干活。

　　坚持这么久，只是为了想知道沈玲瑛的下落。

　　沈家人也难免有些心软。

　　这天半夜。

　　程松涛睡在厅中的地铺上，正要睡时。

　　房间门吱呀一声，沈母将一包红糖放在了桌上。

　　“你明天就要回京市了吧？这包红糖你拿着！”

　　程松涛神色一凛，坐起身来还想说什么，可沈母放下东西，转身又回了房，门已经重新关上了。

　　借着屋子里皎洁的月光，程松涛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包红糖。

　　突然，他眼前骤然一亮！

　　只见那包红糖纸上，分明还绑着一张字条！

　　程松涛瞳仁骤然瞪大，当即大步走过去，取下了那张字条。

　　月光下，能清晰看见上面赫然写着‘津市’两个字。

　　短短两个字，却让程松涛一瞬找到希望。

　　他眼眸霎时明亮万分。

　　“谢谢爸妈！”

　　第二天。

　　程松涛回到京市军区后，第一件事便是递上了转调津市的申请。

　　……

　　1977年，津市火车站。

　　春节刚过，大街上尽是大红色的鞭炮纸。

　　程松涛提着行李走出火车站，被人接去津市的军区大院。

　　他的转调申请直到年后才算是彻底落定。

　　年前，程松涛利用休假时间来过好几趟津市，可最终却是无功而返。

　　津市太大了。

　　他没那么容易找到沈玲瑛，而沈父沈母除了告知他人在津市后便不再透露任何一个字。

　　——“津市那么大，如果你们还能遇上在一起，那就是你们有缘再续，实在遇不上，就说明你们不合适。”

　　沈母这么跟他说。

　　程松涛应下了，他坚信自己跟沈玲瑛总有一天能遇见。

　　一路去往津市军区大院。

　　程松涛的目光在周遭街道掠过。

　　忽地，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拐入了一处巷子。

　　程松涛眸色骤然一变，大步追过去。

　　可还是晚了，那抹身影早已消失无影无踪。

　　程松涛抬眼凝眸看去。

　　只见前方立着的大门牌匾上赫然写着——

　　津市第一机床厂家属院。

第14章

　　程松涛眸色轻眯起。

　　身旁的接待兵有些气喘吁吁追上来，神色有些疑惑：“程营长，怎么了？”

　　“没事。”

　　程松涛轻摇头，只是又问：“之前，我让你帮我打听津市的机床厂里有没有一个叫‘沈玲瑛’的工人，你问过这个第一机床厂吗？”

　　“问过呀，”接待兵点点头，如实回答，“当时我问过好几个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