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非看着裴大人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嘴角无声一勾。

傻小子啊！

她一骂一激，可都是在安抚你啊，笨蛋！

……

一碗面条，吸溜几下就吃完了。

李不言三人放下碗，一刻不停地走去河边坐船。

路千瑶最后一个吃完，用帕子擦擦嘴，拎一把竹椅坐到树荫下，弯腰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吴关月。

沈之非抱胸倚着树，深邃黑眸先看了眼字，再看一眼写字的人，良久，才开口道：“需要我们怎么帮你理思路。”

“三爷对大齐国的事情了如指掌，对吴关月这人呢？”

“你想知道什么？”

路千瑶愣了愣，抬眼去看他。

恰此时，阳光透过层层树叶落下来，有一缕正打在傅三爷的脸上，光影下，那双桃花眼低垂着，长睫根根分明。

这卖相……

难怪珍姐儿眼馋。

路千瑶挪开视线，“所有的一切。”

“说起吴关月，就不得不提起大齐国的王室。”

沈之非话锋一顿。

“齐国很小，就那么几个州几个府。正因为小，就只能依附于大国。谁做王，要看大国皇帝的意思。大国改朝换代，大齐国也随之改朝换代。”

路千瑶听到这里，眉头轻皱。

“陈氏王朝的前一任，是李氏。李氏王朝晚年，内乱频生，朝政大权慢慢的落到了陈氏手中。”

沈之非：“陈氏为取代李氏，发动政变，建立陈朝。”

“那么……”

路千瑶：“陈氏取代李氏的同时，是不是也是咱们大华国取代前朝之时？”

沈之非瞳孔骤然紧缩。

路千瑶：“你自己说的，大国改朝换代，大齐国也随之改朝换代。”

沈之非艰难的一点头。

“然后呢？”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陈家人坐稳江山后，便不思进取，开始享乐，再加上连续几年的水灾，百姓颇有几分怨言。”

沈之非：“吴关月的母亲是长公主，是陈氏王的嫡妹，她由陈家人牵线，嫁给了吴家。”

“这个吴家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氏王朝的前一任，就是吴氏。吴氏祖先也曾做过皇帝，血脉十分高贵，只是改朝换代后，没落了。”

第一百二十章权臣

路千瑶暗暗吃惊。

原来这个吴关月的身上，流着两代王室人的血液。

“吴关月早年生平我不了解，更不知道他和季老太太有这样一段缘分。”

沈之非：“只知道他后来被做皇帝的舅舅信任，一步一步成了权臣。”

“所谓权臣，就是和你父亲一样吗？”

“我父亲差他十万八千里。”

沈之非耐心解释。

“所谓权臣，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权势滔天，甚至可以说是只手遮天。”

路千瑶愣了一下，才道：“一个人能爬到这个高度，能只手遮天，一定是有真本事的。”

“你说对了。”

沈之非看了路千瑶一眼。

“据说这人非常聪明，也极有手段，掌权后就对陈氏王朝很多的弊病进行了改革，陈家人个个恨他恨得要死，但百姓个个拥护，个个爱戴。”

沈之非说到这里，自嘲似地笑了笑。

“这会，你该明白为什么他流亡这么多年，始终找不到的原因了吧！”

路千瑶“嗯”了一声，拿起茶碗喝了口茶。

压压惊。

吴氏王室被李氏灭，李氏王室被陈氏灭，最后陈氏王室又被吴氏所灭……

这是怎样的一个因果轮回？

放下茶碗，她又问，“吴关月的故事还有吗？”

“有！”

沈之非似乎站累了，找了张竹椅坐下，顺便也给裴笑搬一张，示意他坐下来听。

裴笑其实一直就坐在井沿上，竖着两只耳朵，一个字都没落下。

他走过去，踢踢沈之非的脚尖。

“你小子怎么知道那么多，啥时候打听的？”

“你到底听不听？不听滚边上去。”

“嘿，你点炮仗了？”

裴笑瞪他一眼，“我就感叹这么一句，你至于吗？赶紧的，把你那带酒窝的笑容，给爷露出来。”

露你大爷！

沈之非有种被“祖宗”调戏了一把的感觉。

三爷不知道祖宗这会的心情十分复杂，是嘴上不贱上两句，就活不下去的那种复杂。

我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祖母哎，你怎么就和这么一个人扯上了关系？

“吴关月二十岁娶妻，妻子是长公主挑中的人，后来，又纳了好几房妾室。”

“等下！”

路千瑶突然出声打断：“他二十岁的时候，季老太太十八岁，已经进京两年。”

沈之非与她对视：“哪里不对？”

“没有不对。”

路千瑶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就是在想，他们之间是谁先负了谁？”

沈之非皱眉：“有区别吗？”

“有！”

路千瑶：“如果是老太太先负了他，那么老太太的心魔是吴关月的可能性，又加重了一重，因为愧疚。”

“如果是吴关月先负了她呢？”

“对于一个负心汉，我觉得老太太不应该那么执着。”

路千瑶目光一转，“裴大人，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话里有话。

但我没证据！

裴笑清清嗓子，“我觉得要是吴关月先负老太太，老太太会很乐意去京城享福，也不会说什么再不回来这些狠话。”

路千瑶：“吃了鸡蛋的脑子果然不一样，裴大人聪明。”

裴笑：“……”

这神婆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我在哄你！

路千瑶：“三爷继续往下说。”

“很奇怪，他妻妾成群，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据说他对这个儿子非常看中。”

沈之非眼神一下子变得凉飕飕。

“血洗中，最后活下来的也只有他们父子俩，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路千瑶在心里勾勒出吴关月的大体形象——聪明，弄权，心狠，爱子，有仇必报，还有杀富济贫！

这样一个复杂的人……

路千瑶看着裴笑：“裴大人，珍姐儿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

“我知道。”

裴笑感慨万千，“这人比我外祖父厉害太多，季家还真比不上，嗯，我外祖母眼光真好。”

“三爷。”

路千瑶看向沈之非：“如果我想去大齐国，需要准备些什么？”

沈之非对她说这样的话，半点不稀奇。

吴关月是在大齐国失踪的，老百姓又这么拥护他，他们父子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隐姓埋名藏在大齐国某个不起眼的小地方。

“路千瑶。”

沈之非如今连名带姓叫，叫的相当顺口。

“很简单，让明亭去南宁府衙要个路引就行，以明亭的身份，说不定还能拿到知府大人的手书。”

“手书有什么用？”

“大齐国有皇上设下的布政使司，有了手书就能让他们帮着找人。不过……”

沈之非轻轻皱了一下眉：“别报太大希望。”

不等路千瑶开口，他又叹了一句：“也许是在浪费时间。”

路千瑶很想问他一句——

三爷你怎么了？怎么总说丧气话？你不是最擅长用你的酒窝哄人吗？

“我想去大齐国碰碰运气。”

运气？

沈之非别过头冷笑。

运气这东西如果能找到人的话，还要锦衣卫做什么？

路千瑶站起来，走到裴笑面前。

“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我觉得你家外祖母一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陪着我们。”

“嗷——”

裴笑从竹椅上跳起来，往沈之非怀里一扑，然后头一抬，与沈之非对视。

裴笑：兄弟，神婆她吓我！

沈之非：兄弟，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季老太太也怕？

沈之非把人推开，“路千瑶，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路千瑶手指了指珍姐儿坐过的那张竹椅。

“如果晚来一步，胡三妹和吴关月的那一点过往，就和珍姐儿一起埋进土里了。”

沈之非：“你觉得她冥冥之中在保佑我们？”

“我觉得……她自己也想找一个答案。”

路千瑶黑冷的眸子看着他：“一个关于过往的答案。”

沈之非看着她。

从上到下，从眼睛到唇，再到垂下的双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那个人能活到她这么大，应该也是这样一副好相貌吧！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去大齐国的事情，我和明亭来安排。”

沈之非笑起来，酒窝深深。

第一百二十一章借口

有了傅三爷的承诺，路千瑶心安的在竹椅上打起了磕睡。

边上。

沈之非和裴笑你一言我一语，商量问南宁府知府讨要文书一事。

事情并不难，难的是找个合适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