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痛，她自嘲地笑了：“生了病在床榻上躺久了，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昭瑶将那只蔺焱宸送她的花灯也从衣柜中取了出来。

忽地喉间发痒，昭瑶忍不住地咳，手中花灯一个没拿稳，径直掉落。

竟摔得碎裂开来。

昭瑶忙弯腰去捡。

可捡起碎片后，她却忽然发现花灯的灯骨里，竟写了两句诗。

——“青丝金络白雪驹，日斜驰遣迎名姝。”

名姝…

昭妹…

昭瑶整个人猝然僵住。

她猛然意识到，这个花灯——是蔺焱宸做给昭妹的。

是了，初遇蔺焱宸那天，不正是在朝珠殿外？

遥遥记忆穿过时光，劈头盖脸砸碎在昭瑶面前。

心撕裂一般地痛，昭瑶跌坐在地，死死咬住没了血色的唇。

那颗本就残破不堪的心此刻被彻底绞得粉碎。

娘亲曾说：“女人要活在这世上，心里就决不能装一个男人。”

“你心里有了他，他就能在你心里狠狠捅上一刀。”

那时她还小，不明白其中意味

如今遍体鳞伤了，昭瑶才终于懂了。

昭瑶从枕下拿出了她与蔺焱宸的婚契。

那日蔺焱宸走后，她将其捡起

瞒着阿玉一张一张粘好，满纸的裂痕却怎么都消不去，怎么都不能完好如初。

昭瑶心想，都说破镜难重圆，原来纸也一样。

“所有人皆退下，未经传呼禁止入殿。”

昭瑶遣散了宫人，将清溪阁所有的门都紧紧关上。

“娘，阿玉，小七这就来找你们了。”昭瑶昵喃着，用燃烧的婚契点燃了残破的花灯。

一扬手，花灯落在幔帐上，火光蔓延。

御书房。

蔺焱宸突然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前去给昭瑶传旨的太监屁滚尿流地冲了进来：

“陛、陛下！不好了！清溪阁走水了！”

……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昭瑶盖着盖头在新房等了蔺焱宸一天一夜。

未等到他来掀盖头，却等到了他带着兵马攻入了黎国皇城。

昭瑶看着被打翻的盛宴。

心说，可惜了。

她还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呢。

……

被穿着凌国甲胄的士兵带到金銮殿前。

昭瑶看着站在那里的人，一下呆住了。

不敢置信地，她反复地瞧，眼睛，鼻子，嘴巴。

就是他，蔺焱宸。

那个被凌国抵押在黎国为质，被世人说是凌国放弃的棋子的男人。

那个备受欺辱，甚至与这个废物公主结下婚约的男人。

脸还是那张脸，此刻他却穿上了龙袍，狭长双目淡漠无情，不怒自威。

人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洞房花烛时，她丈夫的名竟真的题上了金榜——可以刻在玉玺下的那种。

昭瑶往前走，带着试探地，小心翼翼地唤他。

“阿宸……”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身侧的太监厉声呵止，而蔺焱宸只抬眸看她一眼，好似看一件物什。

那一眼如寒冬日的雪，令她骤然心凉。

昭瑶收回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倒在地。

“参见陛下！”

她向来有眼色，懂得随机应变。

蔺焱宸堪堪坐上这个位置，总该树立些威信。

即她是他的妻子，更该马首是瞻才对。

蔺焱宸睥睨的目光看向匍匐身影，目中尽是漠然。

“都退下。”

殿内太监宫女纷纷卑躬退下，昭瑶这才敢抬头偷瞄。

高椅之上，蔺焱宸黄袍加身，一双眸浓沉如墨，深不见底。

她问：“阿宸，我可以起来了吗？”

地上有些凉。

可蔺焱宸的声音比它更冷：“昭瑶，谁准你如此唤朕？”

昭瑶一时完全呆住。

只有两人在，为何他也冷漠至极，她不是他的妻子吗？

昭瑶不敢置信地抬眸看蔺焱宸，对上那双毫无温情的眼眸，她怎么都望不清其中。

直到此刻，她这才真正意识到，他不再是过去的阿宸了。

心口忽地沉甸甸地堵了一团气。

昭瑶重重磕下头：“陛下，我错了。”

新嫁娘的花冠硌到了头，额头传来尖锐痛意。

昭瑶霎时有些心悸：我不会就此破相吧？那岂不是衬得这身漂亮的婚服不好看了？

她还头一回穿上这么精致的衣裳呢……

蔺焱宸看着她如火的鲜红嫁衣，眼眸似乎被烫伤，微不可查地皱眉。

薄唇一抿，他抬手写下一道圣旨，漠然开口。

“回去将衣裳换了，不要让朕再看见。”

昭瑶高高兴兴地捧着圣旨出来了。

她的侍女阿鱼扑了上来，着急查看昭瑶的情况。

“公主，您有没有事？”

昭瑶笑得开心，朝她摇了摇手中圣旨。

“我很好啊，阿宸还给我安排了单独的寝殿。”

看着昭瑶沾满灰尘的喜服，阿鱼眼神悲凄。

伸手替昭瑶拍去灰尘，她低声问：“蔺焱宸，不、陛下是否有说要如何……”安置公主？

可昭瑶打断了她的话。

“阿鱼，清溪院在哪？”

阿鱼的唇张了又合，最后只得一句：“我带公主去吧。”

昭瑶跟在阿鱼身后七拐八弯地走到一座小院前，抬头望，只见那“清溪院”的牌匾都是歪的。

昭瑶却抿唇笑。

“阿宸知我喜欢安静，特地为我选的好住处。”

“只是他好像有些粗心，忘记叫人打扫了。”

她当下便扎起了衣袖就要去打水清扫。

阿鱼忙拉住她：“公主！奴婢这就去找嬷嬷安排些下人过来。”

看着阿鱼匆匆离去的背影，昭瑶却是叹了一声。

两个时辰后，阿鱼无功而返。

却见昭瑶已经换了衣物，将大门与牌匾擦干净了，脚边是半桶黑水。

“阿鱼，大门干净了，阿宸就会多过来看看吧。”

昭瑶从摇摇晃晃的椅子上下来，眼睛亮晶晶的，脸颊沾了灰。

可蔺焱宸一直没来。

昭瑶在门口坐了三天，等来了蔺焱宸封她姐姐昭舒为贵妃的消息。

第2章

昭瑶摘了清溪院院里的杏子，坐在门边吃。

杏树无人照料，结的杏子又小又酸。

昭瑶酸得牙疼，可若是不吃，便要饿肚子。

远远地传来一阵喧哗。

阿鱼去打听回来，低下头不忍看她。

“……陛下在朝珠殿陪三公主，陪了三天。”

昭瑶咀嚼的腮帮子停下了，手中杏子咕噜噜滚落在地，沾了灰。

三公主昭舒，模样倾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爱慕之人无数，同时也是她父皇黎皇最宠爱的孩子。

蔺焱宸还未灭黎国前，昭瑶住下人房，而昭舒所住的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