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他也起身准备离开，昨日凌南笙的骨灰已被放置在了凤宁宫，他得早点回去陪她。

不料沈鸾拉住他的袍袖，咬了咬下唇说道：“陛下，臣妾心中不安，陛下可否陪陪我？”

傅昭然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沈鸾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赶紧吩咐小厨房去做一点吃食。

傅昭然没去管她，而是走到床边看着沉睡的女儿。

不知道为何，他对沈鸾生下的两个孩子，并无多少亲近之意，傅昭然没想太多，只当是自己很久没来看他们的原因。

此刻看着女儿睡着的模样，他伸手戳了戳婴儿娇嫩的脸。

孩子似乎是不舒服，小脑袋扭动了一下，露出了一小截肉嘟嘟的脖颈，傅昭然眼神一凝，脸色有些变了。

为何这么小的孩子，脖子上却有着类似淤痕的伤？

沈鸾不在殿内，傅昭然扫了一眼离他较远的宫人，伸手揭开了孩子的襁褓，顿时被惊了一惊。

只见婴儿不过两个手掌大的背部，竟有着多处这样的斑点，但傅昭然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太医来诊脉的时候，就没发现这些伤痕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刚好沈鸾从外面走进来，傅昭然赶紧将襁褓恢复原样，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朕刚刚还没问，皇儿怎么会发烧的？你总不能带着她出去吧？”

沈鸾心里一慌，回道：“臣妾看今天天气不错，给皇儿擦了擦身子，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着了凉吧。”

“给她擦身子的时候，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傅昭然追问道。

沈鸾一脸不解但还是说道：“臣妾问过太医，说可以这么做才动手的。”

傅昭然盯着她看了一会，最后问道：“你是何时给皇儿擦身子的。”

“大概…一个时辰前吧。”沈鸾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朕知道了。”傅昭然没再问。

他年少时也从过军，这些淤痕不可能是一个时辰内产生的，但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好，想了想，他对外吩咐道：“去太医院，把陆昭然给朕叫过来。”

傅昭然不喜欢那些迂腐的老太医，想来想去，还是直爽的陆昭然对他胃口，哪怕他曾经得罪了他。

太监领命而去，不过很快便回来了，傅昭然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陛下，太医院的人说，陆太医休沐去了。”

傅昭然了然，倒也没有过多责怪，便让人去喊另一位太医。

站在一旁的沈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道：“陛下，为何要再请太医？”

“无妨，朕只是觉得不放心。”傅昭然并没有多说。

刚刚沈鸾的回答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本就多疑，此刻心中已经千回百转，但面上丝毫不显。

太医很快便到了，傅昭然看着想要跟进寝殿的沈鸾，突然说道：“你在外面帮我泡一壶茶，好久没喝了。”

沈鸾当初就是茶艺惊人，这才让傅昭然看中，不过成了皇贵妃之后，倒是很久没做过了，此刻傅昭然提出要求，她不疑有他，赶紧吩咐人拿茶具去了。

“陛下，唤臣前来有何吩咐？”太医不解的问道，小公主的病不是已经看过诊了么。

傅昭然没有多说，只是走上前撩起襁褓的一角示意太医自己看。

张栋行医多年，算得上的太医院的老人了，医术之精湛自不必说，他凑上前看了看小公主身上的淤痕，脸色顿时大变……

第十七章 来的古怪

“陛下，这伤，来的古怪。”张栋直接说道。

想到曾经遇到过的某件事，张栋觉得遍体生寒，但想到眼前这孩子的身份，又觉得不可思议。

张栋只能说，有古怪。

傅昭然脸色一沉，问道：“你有什么猜测，但说无妨。”

张栋抹了把冷汗，想了又想，还是说道：“这看上去像是……冻伤。”

似乎是怕傅昭然不懂，张栋解释道：“小公主身上这伤痕，看上去是处于一冷一热之下，皮肤便会呈现出不正常的淤痕。”

傅昭然看张太医的脸色，便知道他还有未尽之语。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这猜测太过于不可置信，他一时间脑子竟然有些乱了。

不过须臾，傅昭然便做出了决定，他抱起孩子，直接吩咐道：“朕要带公主出去，太医需要什么，尽管找他们布置。”

沈鸾看着傅昭然抱着孩子出来，手中的茶盏一送，掉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对上傅昭然阴沉的目光，沈鸾心中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赶紧跪了下来，嘴上说道：“陛下这么晚了，要带皇儿去哪？”

“孩子要继续放在你这，命都快没了！”傅昭然怒道。

他突然觉得沈鸾无比的陌生，曾经的温柔写意，都消失不见，基于心底的猜测，只觉得她哪哪都不对劲。

男人冷哼一声，撩起下摆，将女儿紧紧护住，走出了坤眠宫。

看着男人的离开，沈鸾浑身都没了力气，她喊来沈家带入宫中的嬷嬷，两人窃窃私语一番，顿时心里安定下来。

再说傅昭然这边，带着小公主回到自己的寝殿后，依着张栋的意思，又喊来了几个太医一同诊治。

半个时辰后，张栋跪在帝王面前禀道：“陛下，公主身上的伤痕，是在雪地中呆了一刻钟而后又进入室内，在地龙的热度下，刺激而成。”

傅昭然眼神一暗，看着孩子睡得安详的模样，不禁怒火中烧，他压低声音问道：“太医所见，可有大碍？”

“并无。”

傅昭然微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怒火越发旺盛，他大步走了出去，对身边的心腹说道：“一个时辰内，朕要看到这件事的结果。”

心腹领命而去，殿内顿时一片风雨欲来。

太医们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生怕傅昭然的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这后宫妇人，心肠未免太过狠毒了，公主还这么小，到底谁要对她下毒手？稍有不慎，小公主可就没命了！

谁也没往沈鸾身上想，毕竟是亲生母亲，这样恶毒的事情，自然是做不出来的。

傅昭然则是不然，他跟着母亲在后宫中生存，那些阴暗的事情，亲眼所见的也有不少，先皇在时，有嫔妃为了争宠，生生将亲生孩儿推入荷花池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阴暗诡谲的宫廷，心思毒辣的妇人，傅昭然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所以才会爱上那个满身明亮的女子，哪怕当初顶着先皇的猜忌，也要娶凌南笙为妻。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的孩子，也遭受了这样的毒手。

在他心里，公主的伤，沈鸾的嫌疑排在第一位。

很快便有人回禀，这皇宫中，很少有事情能瞒过帝王，端看他想不想知道罢了。

“陛下，公主一事，是皇贵妃宫中的小宫女所为，因着曾经打碎了贵妃的东西被罚，心有不忿，这才起了歹心。”

傅昭然沉着脸，冷声道：“杀了。”

不多时，沈鸾便到了傅昭然的寝殿外，扑到傅昭然面前跪下哭诉道：“是臣妾失察，望陛下降罪。”

事已至此，傅昭然即使心存怀疑却也不想追查，将看管两个孩子的仆人都仔仔细细的查过，这件事便算翻了篇。

第十八章 再次醒来

凌南笙睁开眼，看着床前几张熟悉的面孔，张了张嘴，嘶哑的喊道：“二嫂，四嫂。”

站在床前的两个人温柔的看着她，只是那眼里的激动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二少夫人楚萝压下情绪，轻轻的握住她的手，道：“宁宁，苦了你了。”

凌南笙摇了摇头，光是这一个动作便已经费尽了她全身力气，但她还是温声道：“不苦，跟爹爹和哥哥比起来，不算什么。”

四少夫人李嫣然看着屋内气氛沉重，赶紧说道：“二嫂，宁宁刚醒，还是不要说太多了。”

说着李嫣然对着凌南笙说道：“我和你二嫂先出去，有什么事情就扯一下铃铛，我们就在外间，你好好休息。”

“好。”凌南笙面上疲惫不堪，只能乖乖答应下来。

她睡了多久，外面有什么变化？顾家是否因为她受到波及？傅昭然有没有相信她是真的死了？

这些念头在凌南笙脑海里盘旋着，但精神终究不济，她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凌南笙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和傅昭然相遇的那天。

那天边疆报捷，先皇大喜，下令全城解除宵禁三日。

凌南笙只觉得全都城人好像都到了街上似的，虽然她身手还不错，也被人潮挤得跟侍从婢女失散了。

人潮拥挤，凌南笙只能随着人海往前走，视线受阻，行动也不便，她就这么直直撞到了傅昭然的胸膛上。

那晚，万灯明亮，还是皇子的少年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凌南笙突然就红了脸。

还是少年的傅昭然似乎怕惊了她，用最温和的语气表达了他想送她回家的想法。

凌南笙还没来得及答应，焦急的侍从便匆匆赶到，这个时候凌南笙从傅昭然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

少年就站在人潮中，眼神一错不错的目送她离去，凌南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