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司羽的话音落下，沈丞相的表情当即一变。

许久后，他咬着牙低下头：“请王爷休妻！”

余司羽嘲讽一笑，没有回答，转身对着皇帝行了个礼，离开了御书房。

之后的日子，余司羽便忙碌了起来。

不仅仅要每日去军营点兵，余司羽还不忘追查小水的下落。

在出征的前一日，暗卫才传来消息，找到了小水的尸首。

余司羽花钱厚葬了她。

第二日，军队出征，艳阳高照。

余司羽迟迟没有整队出发。

因为今天，也是冯晴淼下葬的日子。

城门外，他穿着盔甲，遥遥看见了沈家的仪仗队。

白布在风中飞扬，余司羽死死盯着那具棺材，终究红了眼眶。

他的眼神眷恋，蕴含着化不开的哀思和痛苦。

直到人群渐渐从他的眼中消失，余司羽才缓缓闭上眼睛。

一颗晶莹的眼泪滑落，余司羽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侧的侍卫吩咐了。

“将昨日找到的那具女尸，带着跟上去，葬在知欢的身边。”

他知道小水的身世，是他的知欢心善，花钱买下的孤女。

所以小水没有家人，他不必送她回了家。而这丫鬟对冯晴淼忠心耿耿，余司羽也没有另找墓穴，他要将小水葬在冯晴淼的旁边。

他想，如此这样，知欢也能欣慰一些。

至少今后的黄泉路上，他的知欢，也不再孤单了。

安置妥当了小水，余司羽吩咐人将沈云瑶也扔回了沈家。

是真的扔了回去。

他将沈云瑶扔在沈家的大门口，连同一纸休书。

只是沈云瑶早已经在那私牢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拔了舌头，全身上下也无了一块好皮。

如此可怖的模样，将沈家的门房几人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只是这些，余司羽一概不知了。

他已经奔赴上了边境的战场。

边境的情况严峻，尽管余司羽已经是年少有名的天才少年，一代将才，可是在几日的作战之下，最后还是中了蛮夷的伎俩。

在和蛮夷的最后一场战役上，余司羽孤身直入，最后死在了蛮夷的乱箭之下。

那一支涂了毒药的箭矢直直射入余司羽的胸膛时，一股浓重的剧痛袭来。

但是不知为何，余司羽竟然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彻底解脱了。

他躺在血泊之中，余司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见了冯晴淼。

他伸出手，试图触摸那一抹泡影。

“知欢……我来，找你了……”

知欢，走慢一些，黄泉路上我来寻你，下辈子，我还想再次遇见你。

与此同时，京城的一座寺庙里，香火缭绕。

一个光头和尚盘坐在一个蒲团之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无神的眼睛盯着一处虚无：“施主，这便是他的宿命，你可满意？”

若余司羽在此处，他定能认出来那虚无处一道缓缓凝实的身影。

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冯晴淼！

第19章

这是我死后的第十天。

我死在了出嫁的轿辇上，死在了我曾经最爱的那个人面前。

我们是两情相悦，青梅竹马的情谊。

在他第一次出征前一晚，甚至流着泪曾对着一轮弯月起过誓约，绝不辜负彼此的感情。

可是誓言，本就是相爱的人才会相信的谎言，只在相爱的时候生效。

他早就忘了过去，而我却铭记于心。

所以我才输得那么狼狈。

可我没想到，我们还是会在同一天成亲。

只是他迎娶旁人，而我嫁给死人。

于是，我死在了他的面前。

那一日后，我本以为我会去往阴曹地府。

我甚至想，我能不能在黄泉路上追上我的小水。

我想和我的小水说，傻丫头，我们还没有约定暗号呢，下辈子，小姐我又该怎么找到你呢？

可我没想到，我没有到阴曹地府，反而到了一处庙宇。

这一处庙宇的香客并不多，就连我在京城生活了那么久，也从未听说过。

这里只有一个和尚和一个打扫的小沙弥。

和尚的眼神无光，想来是个瞎子。

但尽管如此，那瞎眼和尚无神的眼睛却仍旧能够精准地落在我的身上，他对我点了点头：“阿弥陀佛，女施主，你来了。”

我有些惊讶。

他的话里带着熟稔，仿佛早就认识了我，早就知道我要来似的。

“你认识我？”

我的问句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我愣住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居然可以说话了，我居然能动了。

是因为我死了吗？可是我死了，那他怎么能看到我？

我没有表现出来，但是那瞎眼和尚却仿佛能读懂我的内心所想，淡声道。

“女施主，如今你已身死，阳寿已尽。本该轮回转世，但老僧与你曾有一段因果，如今，老僧便来全了这份因果际遇，了却你的执念。”

没有来得及问他话里的意思，他的大手一挥，眼前的一面铜镜里，竟然出现了余司羽的身影！

这样的玄妙，在我得知如今我已经没了身体以后，反而不觉得稀奇了。

只是再次看到余司羽，我的心情无比复杂。

但最多的，是恨意。

可是按照瞎眼和尚的意思，难道我的执念，是余司羽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铜镜。

我在这面铜镜里看过了他这十日的所作所为，看到了他埋葬小水，又身死敌人的毒箭之下。

这十日后，我满腔的恨意只剩下了复杂。

直到瞎眼和尚说了话，我才缓缓回过神来一般。

我心中念着瞎眼和尚的话。

这就是余司羽的宿命吗？我满意吗？

我扪心自问，过了许久后，才缓缓摇了摇头。

“人各有命，倘若这是他的宿命，我满意与否，不重要。”

我不想多谈。

余司羽负过我，可他也替我报了仇，我知道他于我而言并非良配，但对于百姓而言，他的确是为了家国而战死沙场的英勇将军。

而我，也曾是百姓里的一员。

想到这里，我不欲多言，毕竟对于我来说，前程往事都该如过眼云烟。

我轻声问瞎眼和尚：“如今他死了，我的执念也算了却了吗？我是不是能转世投胎去了？”

瞎眼和尚摇了摇头，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才说话：“施主，有些执念，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20章

什么意思？如今我已经死了，如何解铃？

我还想问问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却只见他的手一挥，我突然感觉一阵困倦袭来，随即沉沉地睡了过去。

所以，我没有看到瞎眼和尚敲了敲手边的木鱼，而后淡声道：“这世间，大多痴儿……”

话音落下，一声叹息清浅地散去了。

……

再次醒来时，我是被一道嘈杂的声音吵醒的：“小姐！快醒醒！王爷送信回来了！”

这声音无比熟悉，我努力睁开沉重，入眼，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捏着一封信件趴在我床边，满脸都是兴奋的红晕。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

这个丫鬟不是别人，竟然是我的小水！

“小……小水？”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汹涌流淌。

这是梦吗？

可是如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