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很久，终究是伸手拿起。

洛如霜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将它拆开，眼睫在眼下洒了一层薄薄的阴影。

倒出来全是纸币。

里面还夹着一张折叠工整的白纸，上面的字迹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虞修璟写的，从大学到现在都没怎么变过。

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

“筱筱，我最近总是想到以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我知道那几年让你受委屈了，所以总想为你做点什么，可你什么都不需要，我好像做什么都显得多余。”

“或许我醒悟的太晚，或许我醒悟的不够明白，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开心，只能把我可以想到的都做一遍。”

“对不起……但我始终都深爱着你，从未改变过。”

最后那几个字虞修璟写得很重。

比前面的字都要重，笔墨穿透了纸张，都沁到了背面。

洛如霜靠着椅背，一瞬不瞬地看了这几行字很久，心脏像是被拧着。

眼前不知怎的有些模糊，她茫然地眨了眨。

可这一眨，眼泪竟掉了下来。

这一落，便跟开了闸似的停不下来。

她和虞修璟结婚的时候，希望能和他白头偕老。

后来才明白，白头偕老不难，难得是双方彼此都能一直保持最初的那份感情。

现在她重新看见了虞修璟最开始时对自己的深情，却没想象中的高兴。

她宁愿看到虞修璟痛苦，也比他的悔悟要好。

有些事情阴差阳错，姗姗来迟，总是会令人惋惜得心如绞痛。

……

虞修璟从律所离开，本就是想到洛如霜家楼下看看，不打扰她的。

没想到洛如霜竟还坐在车里，没有回家。

他把车停在暗色里，紧盯着被昏黄光芒笼罩的她。

不知过去多久，见洛如霜似乎是在哭，虞修璟才下车朝她走过去。

洛如霜听见不远处关车门的声音，后知后觉地扭头看过去，虞修璟已经站在车门前。

他敲了敲车窗，有些模糊的声线从外面传进车内，但还是听得出他语气温和：“筱筱，已经很晚了，该回家了。”

虞修璟没说那些惹人生气的话，怕那些话说出来就会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平和。

洛如霜半天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儿，她认出来人了，别开眼擦去脸上泪痕，才降下车窗。

“你怎么来了？”

她嗓音还带着哭腔，听起来十分脆弱。

虞修璟手指有些局促地抓着大衣的袖口：“我……就是想你了。”

闻言，洛如霜却笑了一声。

她抬眸看向他，还红着的眼眸清澈见底。

“虞修璟，很痛吧？”

======第五十五章======

虞修璟喉间像被一块石头堵住了。

他看着洛如霜，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下过雨，地面到处都是水滩。

路灯照在上面，便像镜子一样反射出夜晚的模糊景象。

洛如霜缓缓将视线移开。

“对不起。”虞修璟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声线本就偏冷，软下来说话时显得格外的能令人感到震惊。

洛如霜没想到他真的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

虞修璟那些高高在上的模样，全都坍塌掉，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至少对她是这样。

洛如霜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起伏的情绪，推开车门很冷地说：“你情我愿的事，这样的话说多也没必要。”

“我走了。”

虞修璟却伸手拉住了她。

两个人的手都很冰凉，而虞修璟的要更僵硬些。

他们牵过很多次手，他从没觉得这是多么亲密的行为。

可在这一刻，虞修璟却突然想哭。

“筱筱原谅我。”他低着头，近乎是哀求，“原谅我以前对你做过的事情。”

闻言，洛如霜有些迟缓地侧眸。

她看见男人冷白的脖颈，卑微地弯着脊背，哪里还像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动了动，想挣脱他，却被握得更紧。

洛如霜紧蹙着眉，语气有些不悦：“虞修璟。”

虞修璟却不管不顾地将她扯进怀里，而后一把紧紧拥住。

她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强烈而清晰。

也几乎是刹那间，洛如霜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腰。

却是狠狠一怔。

虞修璟的身形比以前单薄了许多，腰也细了一圈。

男人的身上也不再是熟悉的檀木香，而是青柑橘的味道——

那是洛如霜以前常用的那一款，但她早就不用那款香水了。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就真的变了呢？

洛如霜心里五味杂陈。

虞修璟把脸埋在洛如霜的颈子里，就算闻到她身上沾染的属于谢骆的松木香，他也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只恨不能将她揉碎在怀里。

“筱筱，就两分钟……之后你再继续讨厌我，行吗？“

虞修璟声音沙哑，低声恳求。

洛如霜没动。

她甚至说不清心里的那种感受，既难过，又想逃离。

半晌，洛如霜推了男人一下，语气冷淡：“虞修璟，够了吗？”

虞修璟身形僵了瞬，但终究是缓缓松开手。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洛如霜的神情却是温柔至极。

他在因为洛如霜没有推开自己而高兴。

而看着虞修璟的眼神，洛如霜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发软。

两人的位置对换了，

现在是他因为她的适合而感激涕零。

但洛如霜高兴不起来。

所以她神色淡漠地开口：“虞修璟，不要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没用的。”

虞修璟浑身一震，眼里的喜悦慢慢黯淡。

“可我爱你。”

洛如霜攥紧手：“爱又不能当……”

话音戛然而止。

她狠狠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幕——

虞修璟撑着膝盖慢慢地跪了下来，男人的脊梁弯了，裤子和衣摆迅速被地上的水洇湿。

他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给了洛如霜重重一击！

“除了向你求婚那天，我没跪过任何人，跪给你，我丝毫不觉得屈辱。”虞修璟抬眼，露出惨淡苍白的笑，“筱筱，时间尚早……”

“你总会知道，我一直爱你。”

======第五十六章======

虞修璟神情温柔至极，路灯映在他眸中，却有泪光闪动。

被洛如霜打、被洛如霜吼的时候他没哭。

看见她和谢骆住在一起，在车里接吻的时候，他也只是生气和难过。

可当听到她心平气和地让他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的那一瞬间，绝望就如涨潮的海水般从虞修璟的心底深处漫了上来。

刹那间，便将他侵袭淹没。

这是第一次洛如霜看见虞修璟哭。

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哭的，就算被打断了骨头。

虞修璟哭时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声嘶力竭，眼泪是安静地顺着脸颊流下的。

最后砸在地上，像他的心脏那样破碎。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没人教过他要怎么去挽回一个人，他摸索着把所有办法都试了，他发疯、他恳求、他使手段……却都没用。

虞修璟仰头望着洛如霜，心脏传来的窒息感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穿透。

雨又开始下了。

此刻的洛如霜并不比虞修璟好受多少。

她不可能没心软过。

但明知最后结果会是重蹈覆辙，为什么还要执着地在一起？

洛如霜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不能因为情绪和夜晚就做出草率的决定。

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蹲下身，动作温柔地替虞修璟擦去了眼泪。

可说出的话却让他浑身冰冷。

“虞修璟，我爱你的时候，什么委屈都可以忍着，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她徐徐说道，“但离开你之后，我才发现那些事情既没尊严，也没有任何意义。”

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

虞修璟双目泛着淡淡的红，不见往日冷漠，只剩下玻璃般的易碎感。

“你不爱我了？”

耳边是嘈杂的雨声。

洛如霜的声音夹杂其中，被砸得七零八碎。

但也清晰地传进了虞修璟的耳朵里。

“嗯，不爱了。”

……

洛如霜推开家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