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颖回握住她满是皱褶的手：“奶奶，您一定要撑住，别睡……”

裴世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见没人关注他，便慌忙逃离。

这时，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从戚如颖手里抱起老人，放到平推车上，迅速推进了手术室。

急救的红灯亮起。

戚如颖站在阴冷的走廊里，看着沾满奶奶鲜血的双手，无法呼吸。

做了那么多场手术，见了无数鲜血，但从没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触目恸心。

她无助的靠在墙上，甚至不敢去设想手术的结果……

万一！

想到这个词，戚如颖觉得自己快要被绝望和悔恨撕裂。

她无法承受，下意识想要寻找一个依靠。

她拿出手机，给彭浩善打去了电话。

然而回应的始终是冰冷的机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戚如颖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回拨。

直到手上的血液凝固，直到手术室外的红灯熄灭，彭浩善也没接电话。

“吱呀——”

手术室的门被拉开，一身无菌衣的主刀医生谢铮走出来。

戚如颖上前一步，满怀期望的看着他：“我奶奶……

却听谢铮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戚如颖眼里的光瞬间寂灭，手机从她的掌心无力滑落。

“啪”的一声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戚如颖眼睫一颤，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进的手术室！

她望着手术台上蒙盖着白布的老人，无力跪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呼喊：“奶奶！”

片刻后，走廊里响起悲恸又压抑的哭声，久久不绝。

火葬场。

彭浩善得知消息赶来时，就看见戚如颖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骨灰盒。

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了无生气。

他心紧了紧，很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只变成两个字：“节哀。”

听见熟悉的声音，戚如颖木然的抬起头，和彭浩善四目相对。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彭浩善被她眼里铺天盖地的绝望哀伤刺了下，沉声挤出一句：“抱歉。”

各异的情绪在戚如颖心里翻滚着。

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雨雨，人死不能复生。”

戚如颖顺着声音看去，这才注意到彭浩善身后的徐琳。

她意识到了什么：“你们……”怎么在一起？

没等问完，徐琳直接告知：“我们一起去的京都医院。”

一瞬，心如死灰。

在奶奶去世，自己最需要彭浩善的时候，他和徐琳在京都你侬我侬。

这一刻，戚如颖再无话可说。

她抱着骨灰盒径直离开，越过彭浩善时，轻声说：“彭浩善，离婚吧。”

第8章

彭浩善抬手握住戚如颖的手腕，眼底情绪翻滚：“你说什么？”

“分开一段时间是你说的，考虑要不要将这段婚姻继续下去也是你说的。”戚如颖强忍着刻骨铭心的痛，一字一句的回，“我想好了，就到这儿吧。”

说完，戚如颖挣脱彭浩善的桎梏，护着骨灰盒，一步步走进雨里。

她单薄的背影兀的刺痛了彭浩善的心，感觉好像有些事情突然变了。

他抬腿去追，却被徐琳拦住。

“云廷，雨雨现在情绪不好，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

彭浩善剑眉紧皱：“为什么要把我们一起去京都医院的事情告诉她？”

徐琳微愣：“这是事实啊，如果现在不说，以后雨雨知道了误会我们骗她，情况只会更糟。”

闻言，彭浩善凝视着她，似乎是要将徐琳看穿……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我和你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希望你记住。”

彭浩善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去。

徐琳看着他背影，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另一边。

戚如颖抱着骨灰盒回到家，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搬出了自己和彭浩善婚房。

离开之前，她将离婚协议留在桌上，最后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婚纱照——

她和彭浩善10岁相识，17岁在一起，22岁结婚……

她曾经以为两个人会在一起一辈子，却在25岁这年分开，惨淡收场。

戚如颖忍住心头不断翻涌的苦涩，转身离开。1

她先回了一趟医院，将裴世民闹事的监控交给了警方，才回到奶奶家。

奶奶编制的竹筐还在角落，可空荡的屋子里再也没了她的身影。

戚如颖眼里满是萧瑟，心痛和追念深刻似海。

挑选了几天墓地之后，她最终决定将奶奶葬在妈妈的旁边。

入土时，戚如颖没有告诉彭浩善。

医院里的同事祭拜后，便都离开。

只有戚如颖一个人跪在两座墓碑前，陪着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人。

她深切的明白，往后几十年，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们一样爱自己了……

翌日。

戚如颖顶着发红的眼眶回到医院上班，换上白大褂正准备查房。

刚走到病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议论声。

“你们知道那个裴医生吗？听说她爸是杀人犯！我有点儿不放心让我爸在她这治，想换个医生。”

“裴医生？她人很好的，之前我妈做不起手术，是她帮忙垫付的医药费……”

“假好心呗！杀人犯的女儿就不配当医生！”

戚如颖听着，心上传来阵阵钝痛。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几个字她一直刻在心里，自认问心无愧。

可没想到在患者眼里，她连做医生的资格都没有。

“裴医生，主任有事找你！”李玥玥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嗯。”戚如颖应下，转身去了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里。

主任将好几封信推到戚如颖面前，神情凝重：“这都是患者投诉你的信。小裴，你父亲的事情，对医院影响很大。”

戚如颖听懂了主任的潜台词。

她捏紧了白大褂，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从无法握紧手术刀的那天，她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提出来。

她将辞职信推到主任面前：“很抱歉给医院带来了麻烦，我……辞职。”

主任叹了口气，却将信推到了一旁：“共事多年，你是个优秀的医生，不该就此埋没。”

“南城发生地震，情况危险，急需医护，你愿意去吗？”

戚如颖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应下：“我去。”

于戚如颖而言，在哪里做医生都无所谓，都是救死扶伤。

主任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愣了下说：“后天早上八点，在医院门口集合，别迟到。”

“是。”戚如颖郑重点头，转身出门。

不想刚出门口，就和迎面走来的彭浩善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他眸色深沉：“我们谈谈。”

第9章

初秋的太阳火辣辣的。

戚如颖靠着窗台，直视着彭浩善：“你想说什么？”

彭浩善剑眉紧拧：“为什么搬走！”

戚如颖看着眼前眉眼帅气的男人，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还和记忆里那个少年一样。

只可惜，他们之间变了，也回不去了。

她按下心头的痛，答非所问：“桌上的离婚协议你记得签，有时间我们去把手续办了。”

彭浩善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nmzl然变成这样。

“我没想……”离婚。

话没说完，就被戚如颖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戚如颖掏出一看，是警局的电话，她立刻接起——

“戚如颖女士吗？您的父亲裴世民已经被抓获，麻烦您过来一趟。”

听见裴世民三个字，戚如颖握着手机的指骨发白：“好，我现在过去。”

彭浩善听见对话，果断开口：“我陪你。”

但戚如颖却拒绝了：“不用。”

说完，绕过他径直离去。

彭浩善看着她渐远的背影，后知后觉，原来那个满心依靠自己的戚如颖已经不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