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一直满脸担忧的守在楼梯口，见掌柜下来，连忙就要上前，却被他喝止。

“不要过来！”

楚南笙一顿，困意去了大半，抬眼看见掌柜身上的血迹，面色变了变。

方才御林军离开前，还特意和他们说了染上疫病后出现的症状，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吐血，如今看掌柜这副模样，恐怕……

果不其然，掌柜一脸悲怆得望着楚南笙，哑声开口道：“公子，小五年幼，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等到朝廷派人来了，请公子帮我照看一下这个孩子。”

楚南笙心头一紧：“那你呢……”

掌柜摆了摆手，转身往二楼走去。

刚刚他去锁二楼的门时，那个边城人忽然情绪激动地堵住了门框，嘴里不停念叨着：“你们不能丢下我，我还有救。”

掌柜当时一心想要将门关住，谁知那人突然呕出了一口血，血液溅到了他的身上。

看见这一幕，那人门也不堵了，咧开嘴笑道：“既然我不能得救，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血迹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来，明明是个人，在此刻却像地狱中的恶鬼。

掌柜趁这个机会将门关上，面色发白。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传染。

将小五托付给楚南笙后，他回到二楼，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小五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明白掌柜刚刚说的那些话的意思，哭着就要上楼去找他。

楚南笙上前紧紧拉住了他，心底也泛起了一丝哀意：“小五……听掌柜的话，好吗？”

小五闻言，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眼眶通红道：“我以前总是不听他的话，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做一个好孩子。”

楚南笙垂下眸子，摸了摸小五的脑袋，随即拉他到一旁坐下。

待小五平复了情绪，从与他的谈话中，楚南笙得知小五其实是掌柜捡来的，在大雪纷飞的大年初五。

楚南笙满眼疼惜地望着他，握住他冰冷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楚南笙也忘记了时间，她与小五相靠着睡着了，又被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客栈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一队御林军走了进来：“朝廷有令，跟我们走吧。”

楚南笙闻言连忙拉着小五站起了身。

然而下一秒，本戴在她头上的兜帽却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了下去！

第31章

为首的御林军看到她的脸一愣，回过神来后却只说了句：“还有其他人吗？”

见他如此，楚南笙一直提着的心松懈了下来。

她在离开皇宫之前，便已经用特殊药膏将自己的脸涂深了一个肤色，还将用炭笔描画了眉毛等特征，如今更是用布条蒙住了脸。

因此就算是曾经见过自己的御林军，也只会觉得她只是乍一看与之前有些神似，但并不会觉得其实是一个人。

楚南笙指了指楼上道：“上面还有人。”

见御林军准备上去，楚南笙顿了一下，还是提醒道：“都是已经感染的。”

她话音落下，便感觉拉着自己的那只小手收紧了些。

楚南笙安抚的看了小五一眼。

御林军点了点头，走了上去。

一行人在下面等了片刻，终于见一个身影走了下来。

然而下来的只有那个御林军。

他神色遗憾地摇了摇头。

楚南笙见状，眸光黯淡了下来，小五也红了眼眶，深深得低下了头去。

他强忍着眼泪，然而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啜泣声。

楚南笙紧紧拉着他的手，在御林军的指引下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空间并不大，但挤满了人。

他们面色都不太好，大约刚与楚南笙经历了类似的事情。

在无声的颠簸中，马车载着他们朝京城中部走去。

据说朝廷在一块巨大的空地上搭建了许多用以安顿他们的营帐。

楚南笙缩在马车中一个靠窗的位置，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挂在窗户上的帘子，而一直面朝那个方向的楚南笙便恰好看见了将军府，瞳孔不由的一缩。

从开着的大门，她看见里面长满了杂草，一片狼藉，除此之外，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见此情景，楚南笙不由开口问道：“将军府发生了什么？”

一个人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从外地来的吧？将军府前段时间被抄家人人皆知。”

另一个人接过话头：“哎哟，听说是因为他私养军队，想要谋反。”

楚南笙一愣，忽地想到了陈如娇。

将军府被抄家，那么陈如娇呢？

霍云沉会同等对待她吗？还是给她开一个恩典？

想到这里，楚南笙的垂下眸子，为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心痛感到讽刺。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他，可内心深处还是会因为他而动摇。

霍云沉坐在书房看着面前所呈上来的关于疫病的消息，眉头深深拧紧。

由于皇宫中已经开始出现了传染现象，霍云沉在朝臣的提议下回到了摄政王府暂住。

而如今除了宫中，京城内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虽然他已经提前布下了预防的措施，但如今被传染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事到如今还未找到疫病的源头，实在是无从下手。

而边城更为惨烈，自封城后里面的死亡人数便在不断增加，几乎所有人都感染上了疫病，有的人在去领救济的路上直接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朝廷派去驻守的将士更是纷纷感染，外界的人甚至都已经不敢再靠近那边，有人称如今的边城已是‘死城’。

门外在这时传来侍卫的声音：“陛下，李将军有信报。”

霍云沉抬起眸子：“进来。”

侍卫推门而入，行礼后开口：“陛下，李将军说他或许找到了疫病的源头。”

霍云沉闻言冷声问道：“是什么？”

“临月国来京之前曾途经边城，有人说看见他们往城内的河中倒入了一杯黑色的水。”

第32章

霍云沉冷眸微眯：“临月国？”

侍卫低下头道：“是。”

说着他双手呈上来一封信：“这是李将军写的有关盘问那人的细节。”

霍云沉抬手拿过，看完后再度抬眸的眼神已经冰冷无比：“传朕的命令，派人快马加鞭去将临月国的使者拦下来。”

由御林军带领的一队马车走在街道上，青石板路面传来阵阵马蹄声，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楚南笙正因着将军府的事发呆，她身旁一人忽地开口道：“说到将军府，你们知道将军府的陈小姐下场如何吗？”

有人回应道：“不是随着将军府所有的家眷被流放至了南疆吗？”

楚南笙闻言一怔，流放南疆？

然而身旁那人却摇了摇头：“不是。将军府抄家那日我去看了热闹，听说啊，她截了先帝求援的信，陛下震怒，将她送去了地庙！”

马车中的人大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好大的胆子！”

而楚南笙此时更是僵在了原处，无法动弹。

楚南笙一直以为，是霍云沉不愿救她，才会对她的求援信不闻不问。

因此她醒过来后便一直觉得疑惑，既然如此，霍云沉为什么还要将她复生。

结果竟然是陈如娇将信截了！

而霍云沉竟为了她，将陈如娇送去了地庙？

那个地方楚南笙是知晓的，将陈如娇送过去，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楚南笙不敢相信霍云沉会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马车外传来了御林军的声音：“到了。”

马车上的人纷纷下了车，楚南笙回过神来准备带着小五下去，可在触碰到他的身体时僵住了。

他的身体滚烫至极，脸颊通红，整个人一动不动。

“小五？”楚南笙哑声唤道，却没有听到回应。

他因为高热昏迷了！

楚南笙想到这个可能性后连忙将他抱起，想要找御林军求助。

然而她刚下马车，却觉得头一阵晕眩。

本以为是在马车中憋闷得太久，谁知下一秒，她便觉得喉咙极其难受，开始咳嗽起来。

想到之前御林军告诉他们染上疫病的症状，楚南笙脸色发白。

她也染上了疫病！

守在一旁的侍卫自然也注意到了楚南笙的异常，大步走了过来，示意楚南笙跟他走。

此时楚南笙也想不得那么多，跟着侍卫去了一处营帐。

里面咳嗽声连绵不断，浓重的药味之中还夹杂着血腥味。

楚南笙步子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有两人在里面忙个不停，见楚南笙进来，递上了一碗熬好的药。

是用以止咳和退热的。

药已经凉了，应该是早就熬好的，楚南笙喂小五服下，随后靠坐在一旁，只觉得脑袋又开始晕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楚南笙勉强打起精神来，伸手去探小五的额头，发现不烫了之后正要松一口气，手却忽地僵在了半空。

回过神来后她颤抖着将指尖放到小五的鼻下，忽地怔住了。

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几岁的孩子，小小的身体甚至还承受不住疫病的痛苦，在昏迷中离开了人世。

楚南笙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地。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