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如年四十，性暴虐，喜辛辣，好幼女，好鞭笞。娶妻胡家女，一岁卒，续弦仍出胡家，再三岁，又卒，遂鳏。乾瑞十三年罪于凌，遭贬斥，至今不得迁。

余小桃不曾选这人进自己的房间，自然不知道他是否如同青藤簿子里写的那样，是真的性情暴虐，只是眼下来看，他似乎和凌家有仇。

若那个胡氏女的胡是御史令的那个胡，那仇就不只一桩。

只是乾瑞十三年，孟祁也才十三岁，就算陈敬如因为凌家获罪遭到了贬斥，也不能算在孟祁头上。

而胡沁街头胡闹的时候，孟祁还在家里养伤，也牵扯不到他身上，所以怎么看，陈敬如都不该和孟祁为难。

可对方却径直走到了孟祁面前，仰起头和对方说了几句话。

余小桃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但能很清楚的看见孟祁的脸色阴沉下去，甚至身体往前一探，摆出了要动手的姿势来，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只是仰起头，没再分一个眼神给他。

陈敬如得意的笑了几声，走到了城门口摆着的椅子上，撩开衣摆坐了下来，然后将手里的佩刀扔到了孟祁脚底下。

“捡过来。”

孟祁充耳不闻，木头似的站着不动，陈敬如笑容越发得意：“哟，凌侯这是不服我？你可知道这军里的规矩，不服从命令是要动军法的。”

孟祁冷冷看着他，半晌目光才一瞥身前不远处的刀，随即脚一抬，将那刀踢了出去，碰的一声响，刀身撞在陈敬如坐的椅子上，将一条椅子腿撞得四分五裂。

陈敬如猝不及防，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这一下大概摔得不轻，他脸色一瞬间就白了，捂着尾椎骨的位置半晌没能爬起来，眼神却越来越阴沉：“你……孟祁，你穿着守城卫的衣服，还敢耍忠勇侯的脾气？！真以为你们凌家是百年世家，就能无所顾忌了？！”

孟祁嗤了一声，抬手摘了头盔，然后去解身上的锁子甲：“不必牵扯上凌家，我不服军令，受军法就是，只是你这种混账，不配我弯腰。”

他将衣裳丢在一旁，露出精悍的胸膛来。

陈敬如嘿了一声，虽然是笑，可脸色却铁青：“真是有骨气，既然你主动要求，那我就不客气了，杨彪，鞭子呢？”

杨校尉虽然因为昨天的事对孟祁有些意见，可毕竟顾及孟祁的身份，因此十分犹豫，陈敬如干脆将鞭子从他腰间抢走，抬手朝着孟祁的胸膛狠狠抽了下去，那是御马的鞭子，便是不用力也能将人抽的血肉模糊，何况陈敬如还是用足了力气，于是这一鞭下去，简直是鲜血飞溅。

余小桃猛地关上了窗户，却仍旧不自觉摸了摸脸颊，仿佛孟祁的血远远的溅到了她身上一样。

可事实上，孟祁连惨叫都没有，他哑巴一样，咬紧了牙一声都没吭。

余小桃的呼吸却仍旧慢慢急促起来，她这是头一回见孟祁受刑，原来是这样的画面，原来只是看着就觉得好疼……

她靠在车厢上，许久才缓过神来：“回去吧。”

秀水有些诧异：“姑娘，你不过去看看？”

余小桃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声。

秀水仍旧明白了她的意思，马车很快就动起来，余小桃回了主院，靠在床榻上出神。

“姑娘。”

余小桃身体微微一颤，被吓着了似的回过神来：“怎么了？”

她反应有些大，秀水不自觉顿了一下才又递过来一封信：“还是那位明公子，奴婢刚才泡了茶过来，就看见信被钉在门上。”

余小桃接过来打开，上面只有八个字，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余小桃一怔，短暂的困惑过后猛地反应过来，今天陈敬如去为难孟祁，是这个明公子安排的。

第298章 是个人渣

孟祁被贬的这些日子，虽然被姜国人为难，可除了凌炎那个蠢货其余朝臣却都没有动静，显然还是顾忌孟祁的身份的。

可今天陈敬如却如此嚣张，他背后的靠山，那位明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余小桃一遍遍回忆青藤给自己的那本簿子，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到底是谁？

她吩咐秀水去查查这个陈敬如，看看他最近和谁接触过，对方却迟迟没来回复，直到天色暗淡，彩雀进来，将屋子里的灯烛都点亮也没见到人影。

余小桃叹了口气，刚要站起来，眼前却忽然一黑，她一愣，身体本能地一僵，下意识想去把匕首，可随即便察觉到了那双捂着自己眼睛的手很粗糙。

是孟祁。

她心里一松，刚要说话，对方却先自己松开了。

“抱歉，我没想吓你。”

孟祁开了口，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将手里的纸包递到她跟前晃了晃：“枣花糕。”

余小桃伸手想去接，却碰到了孟祁的手，以往她总是迫不及待的要松开，这次却有些无法动弹，她摸着孟祁有些发烫的手，心口莫名沉闷。

其实孟祁越倒霉，她越该高兴才对，可……

“不喜欢？”孟祁愣了愣，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将手里的纸包丢在了一旁，原本还算轻快的语气沉凝了下去，“抱歉，我还没弄明白你的口味。”

余小桃摇摇头：“没，喜欢的。”

她看着孟祁，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胸膛上，他已经又换了衣裳，檀香的香气比以往要浓郁许多，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的原因，她竟然仍旧觉得鼻翼间带着血腥气。

“你……”

她想问问孟祁的伤怎么样，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孟祁却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胸口：“今天也去了？”

余小桃没想瞒他，毕竟自己出去坐的是侯府的马车，他若是想知道，一问就能知道。

孟祁抬手解开衣裳：“那给我上点药吧，刚才没来得及处理。”

余小桃点点头，先前远远看着就觉得陈敬如下手狠毒，眼下靠的这么近去看，就觉得更触目惊心，先前后背的杖责是瘀伤，虽然也流了血，可毕竟还是隔着一层皮肤的。

可眼下孟祁的胸膛，却颇有些让人无从下手的感觉，仿佛即便是上了药也会被血冲掉，她不自觉想到了很久以前孟祁小腹被刺伤的时候，那时候也是流血流的很厉害：“……这么厉害，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孟祁摇摇头：“看着吓人，其实就是皮肉伤，大夫来了也只是开些无关痛痒的药，我也没功夫喝。”

他开了小柜子，取了一个小瓷瓶塞进余小桃手里：“有劳你了。”

“我该做的……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孟祁沉默了下去，这让余小桃有些意外，她以为孟祁吃了这么大的亏，会想着法子报复回去的。

可他现在却没说话。

她仰头看过去，本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可一抬眼却发现孟祁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手重了？”

孟祁摇摇头：“没有……陈敬如这个人，虽然心黑手辣，可不是没脑子的，他今天敢来挑衅，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在查出来之前，不太好动他。”

余小桃手一顿，孟祁这是猜到了？他知道陈敬如身后有人……那会不会能查到明公子是谁？

可她不能问，只好点点头，继续给孟祁上药，可刚才扑上去的药粉却已经不见了，她只好重新再上一遍，孟祁靠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久久没再吭声，安静的余小桃都以为他睡着了。

直到她再次上完药，用白布将他的伤口包扎好，抬起头来才发现孟祁脸色白的厉害，嘴唇也被咬出了牙印，他很疼。

余小桃手一颤，小瓷瓶险些摔在地上：“孟祁？！”

孟祁睁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余小桃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孟祁疼昏过去了。

“没事就歇着吧。”

孟祁看了眼天色：“今天难得回来的早，我去给母亲请个安。”

这副样子还去？可人家母子间的事儿余小桃又不能拦着，只好点点头：“路上小心点。”

孟祁笑了笑，转身出了门，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余小桃才垂下眼睛，却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满手的血，都是孟祁的。

孟祁现在不能动陈敬如，那明天那个人还会不会去找孟祁的麻烦？不过孟祁去找长公主了，说不定就是要求救……

她不该操心这些的，反正孟祁只要还存着娶她的念头就好，旁的，管他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秀水送了一摞纸进来：“姑娘，查到了一些陈敬如的事，但是没找出线索来，那个明公子不知道是谁。”

这在余小桃意料之中，若是秀水能那么轻易就查到人，孟祁也就不必委屈自己，留着陈敬如了。

她接过秀水手里的纸张一页页的看过去。

乾瑞七年夏，陈家死契奴仆七岁幼女投湖而死，遍体鞭伤，惨不忍睹。

乾瑞七年冬，购入九岁女童，次月无，遍寻无果，乃至深井，得寻，失血而死。

…………

乾瑞九年春，众公子与陈家山林狩猎，现大坑，坑内三尸具为幼童，草席裹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