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被发现的后果，程雁云不愿想，也不敢想，他只能安慰自己，都是为了振兴面馆，映映应该不会和他计较。

　　三人并肩疾行，拳头紧握，表情严肃，一副马上要奔赴战场的架势。

　　他们早就定好了目标，出了巷子，十字路口有一家名叫“一加一”的刀削面连锁分店，正在两条路的交汇口，又邻着写字楼和居民楼，位置绝佳，生意十分火爆。

　　可到了门口，三人又犹豫起来。毕竟大家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冷不丁闯到别人店里挑衅，没点心理素质还真干不成这事。

　　正值午饭时间，来往的顾客不断，面香味顺着门缝飘了出来，风一吹，散的老远。彭星星终于忍不住了，她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抱怨：“咱们为什么不吃了饭再来？”

　　高明也饿得够呛，他拍着程雁云的肩膀：“程子，快进去点几碗面来尝尝。”

　　“走！”程雁云长腿一迈，率先推开了店门。

　　店里顾客正多，三人绕了一圈都找不到座位，只能可怜兮兮地守在一桌快吃完的客人边上，眼巴巴地瞅着人家唏哩呼噜地吃面条。桌上吃面的人让他们盯得头皮发麻，手像上了发条似的，可劲儿地往嘴里扒拉。好不容易把人等走，他们大刀金马地往凳子上一坐，气势汹汹地开始点单。

　　“三碗猪肉臊子面！”程雁云冲服务员一挥手，就打算从这最基础的臊子面开始找事。

　　“再加一个鸡蛋和一个丸子！”彭星星紧跟着程雁云喊道，高明回头瞪她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我们是来吃面的吗？我们是来踢馆的。”

　　彭星星撅起了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了才有力气踢馆啊！”

　　这家店虽然顾客多，但面上得极快，不等两人拌嘴，前台就喊到了他们手里的号码。程雁云端着托盘刚回桌，彭星星和高明就迫不及待地把面端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埋头苦吃。趁彭星星没注意，高明还眼疾手快地夹走了她碗里的一个肉丸子，把彭星星气得哇啦啦一阵怪叫。

　　程雁云端详着眼前这碗面，这是最寻常的猪肉臊子，猪肉切成肉末，混着各色香料熬煮，汤油且红，还未入口，便能闻到浓重的香料味道。

　　他挑了一筷子面凑到跟前观察，面条均匀细长，棱锋分明，但细看之下却发觉呆板有余，灵活不足。入口品尝后，初尝没什么不同，可咀嚼多次后，只觉得这面条越发僵硬，在口中如同厚面饼，没有寻常刀削面那么劲道爽滑。

　　“你瞧这面条。”程雁云拍拍高明的肩膀。

　　“怎么了？”高明含了一嘴的食物，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程雁云指着面条给他看：“削面师傅平时削面用的都是特制的弧形削刀，因为削刀不是扁平直线，所以削出来的面，两边薄，中间厚，尝起来才会特别筋道。可你瞧他家的面条，薄厚均匀，几乎没有变化，倒是有点奇怪。”

　　“啊？”高明吃了一惊。还真是术业有专攻，他平日里吃刀削面是吃得不少，可从来没发觉过刀削面还有这样的特点。

　　“你尝出来不同了吗？”程雁云又问。

　　高明傻笑着摇头：“你知道我吃面从来不嚼的。”

　　程雁云垂头一看，只见高明面前的一大碗面条此刻只剩了一个碗底子，零星几根漂浮在油汤上，高明懒得扒拉，端起碗来就要连汤带面一口闷。

　　再看另一边的彭星星，吃相虽然文雅些，可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面条已少了大半。

　　程雁云被这两个吃货气得直笑，他小声说：“别吃了！高明，碗放下来。星星，擦擦你的嘴！”

　　眼见两人还不停口，程雁云忍不住骂道：“大哥大姐，我们是来踢馆的。知道踢馆什么意思吗？就是说人家的面做得不好吃。你们二位在这吃的油光满面，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待会儿好意思腆着肚子说面难吃？”

　　高明这才放下碗来，讪讪地笑道：“这不第一次踢馆嘛，没经验。下次咱吃饱了再来，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

　　“虽然没程哥做得好吃，但也能入口。”彭星星打了个饱嗝，一边擦嘴一边评价，“面条不太劲道，臊子偏油，入口挺香，吃到后面比较腻。”

　　面条的不同虽然没尝出来，可臊子的问题高明光用闻的就能分辨出来。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来：“猪肉不太新鲜，所以才用了大量香料和油来提味。”

　　程雁云撑着下巴沉思，右手的食指在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猪肉臊子虽然不算上乘，可面条的问题似乎更大。以他削面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样薄厚一致，长短相似的面条绝不是人工削出来的。

　　人类毕竟不是机器，就算练习得再多，也不可能削出几近相同的面条。

　　程雁云环顾四周，这么一会儿功夫，周围几桌的顾客已经换了一批。吃面的人明明很多，可却几乎都不用等待，坐下就吃，吃完就走，翻台率高得吓人。

　　可这么多的人，厨房得配几个削面师傅，才能削得这么快？

　　程雁云若有所思地望向近乎封闭的后厨，终于摸出了其中的门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家新近崛起的连锁店用的是机器削面。

五十三、削面机器人

　　大中午的，也没有提前预告，八方面馆这个账号就开了直播。

　　几个粉丝昏头昏脑地撞进直播间，却发现熟悉的主播小水不在，镜头里是一大片褐色桌面，上面还有几个溅起的油点。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镜头又猛地抬起，对着前面的一碗刀削面，忽左忽右地来回晃悠，晃得人脑袋发晕。

　　“这是干嘛呢？”

　　“主播搞什么鬼？”

　　一大串摸不着头脑的疑问打在公屏上，粉丝们失去了耐心，抬手就要划走。就在这时，一张放大的面孔出现在了镜头中。

　　他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疑惑地盯着镜头，高挺的鼻梁下双唇紧抿，距离之近，连脸上细微的毛孔都一清二楚。

　　“你拿远些。”一只手推了过来，镜头被迫拉远，程雁云的上半身都露了出来。

　　“原来是面馆老板！”见到老熟人，直播间的粉丝又开始叽叽喳喳地闹起来。

　　“小水呢？换主播啦！”

　　“最近怎么不摆摊啦。”

　　“老板开新店了？”也有来八方面馆打过卡的粉丝注意到他们好像不是坐在自家面馆里。

　　彭星星稳住颤抖的双手，眯起眼睛把眼前一闪而过的评论念给程雁云听，她没想到蛐蛐儿这活看着简单，实际上还挺专业。

　　“我们临时开的直播，映映今天有事过不来。摆摊的事，映映之前应该和大家解释过，因为古城管制，所以我们只能暂停摆摊。如果大家想吃面，可以直接到面馆来吃。”简短解释过后，程雁云终于挑明这次直播的目的，“我们今天来到一家本地非常火爆的刀削面连锁店来吃面，但是细尝之下，却发现名不副实。”

　　直播间的粉丝还在懵懵地发问：“你们自家有面馆，上别家吃什么面？”

　　程雁云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弯起，勾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可下一秒，白森森的牙齿便露了出来：“我们来踢馆啊。”

　　还没等粉丝们反应过来，只见程雁云猛地站起了身，镜头跟着他的动作往上一抬，仰拍的角度，更显得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

　　“老板在吗？麻烦出来一下。”程雁云的声音不小，店里吃面的顾客们循声抬起头来。

　　正在擦桌子的服务员走过来问：“什么事啊？”

　　程雁云冲他微微一笑，用最平淡的语气开口挑衅道：“没别的事，你们的面不好吃，我想找老板理论理论。”

　　服务员脸色一变，三步并做两步，折返回了厨房。

　　直播间里顿时炸了锅，众人纷纷问询：“不是吧，你们上别人店里闹事去啦！”

　　“刺激，真是刺激！”

　　“有热闹看，前排强势围观！”

　　店里的吃瓜群众也兴奋起来，他们停下手里的筷子，匆匆忙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支着脖子等着程雁云继续说话。

　　可程雁云却突然装起了哑巴，他抄着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店里墙壁上贴着的宣传语。好半天，他终于出声。

　　“百年传承，手工制面。”程雁云冷笑一声，又大声重复一遍，“这话到底是真是假，老板敢不敢出来与我解释一下？”

　　厨房白帘一掀，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他绿豆大的小眼睛滴溜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程雁云身上。

　　他见惯了闹事的客人，此时虽然脚步略有些慌乱，可脸上却堆满笑容。

　　“我是本店的负责人李亮，不知这位小哥有什么需要啊？”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李亮笑容满面地过来，程雁云倒不好继续放狠话。

　　他欠了欠身，礼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