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是最勇敢的，妈妈信你能挺过这道砍……要记住，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骄傲。

方宁岁的哭声缓缓低了下来，目光不由得落在满墙的奖状上，她想起爸爸临终前的话——

“岁岁，你是爸爸的骄傲……以后，就由你替爸爸照顾好妈妈了，好好活下去……好吗？”

她一遍遍呢喃：“……我是你们的骄傲。”

终于，眼中的悲戚一点点淡去。

妈妈说的对，她能挺过这道坎，她该振作起来了！就算右手废了，可她还有左手，她答应了爸爸，要好好照顾妈妈……

她要和妈妈好好过下去！

至于季临……

他有他的选择。

不爱她，就不爱吧。

……

第二天一早，方宁岁缓和好心情，刚要坐下吃早餐——

“哐哐哐——”

“方宁岁，给我开门！”

是秦娇娇。

她蹙眉，刚一站起身，就见母亲已经去开了门，门一开，秦娇娇就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方宁岁，你是不是跟季临说了什么，他都不理我了！”

方宁岁蹙眉冷脸：“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娇娇显然不信，扫了一眼方母，故意恶狠狠说：“老太婆！你可好好管教你女儿，既然男人不喜欢她，就别上赶着当小三，破坏别人的感情，断手活该。”

“我那天就是故意不报警，可惜只断了手，怎么就没死呢？”

秦娇娇像疯狗一样，语速极快。

方宁岁来不及阻止，方母已经气得奔溃，抓起墙边的扫帚，直接挥打过去：“你个坏种！原来是你害了我女儿！”

“你爸妈不教你，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你！给我女儿讨个公道！”

秦娇娇惊叫一声，飞快窜向楼下，方母立马追了出去——

“妈！”

方宁岁喊着，没看到母亲回头，忙跟着追过去，却不料一脚踩空，狠狠滚下了楼梯！

“……唔！”

剧烈的痛从手臂传遍全身，疼的她眼前一阵发黑，瞬间汗湿了衣衫。

半响，她才缓过神，忍着撕裂的痛，扶着墙壁颤巍巍走到楼下。

“嘀嘀——”

前方路口忽然混乱，聚满了人和车。

一股不安猛地在心头窜，她不敢耽误，一瘸一拐朝前奔去，刚走到人群外，就听到一句——

“造孽哦，也不知道谁撞死了方母，可怜她女儿刚断手，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第7章

轰的一下，方宁岁的世界一瞬空白。

她跌跌撞撞挤进人群，瞥见那道倒在血泊中的熟悉身影，一动不动。

双腿一软，她跪倒在地，眼睛却死死凝着前方：“妈……”

“妈——”

“孩子啊，我们已经打120了，你……”

可方宁岁一句都听不进去，她站不起来，就硬生生，颤抖着爬到了母亲的身边，周围暗红的血刺得她眼睛生疼。

“妈，你醒一醒……”她颤抖着握上血泊中的手，喉咙堵到难以呼吸，“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被秦娇娇缠上……如果我没摔跤，如果我下来的早一点……”

“…ɹp…岁岁。”

微弱的呼唤忽得打断方宁岁的呢喃，她猛然俯身，惊喜凑到睁眼的方母耳边：“妈，我在，我在！”

方母眼神一片灰暗，嘴唇不断张合，似乎是想要说话。

可不等发出声音，血先一步涌出嘴角。

方宁岁惊恐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妈，你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来了，一定会没事的……”

耳边传来蚊蝇般的细碎声：“岁岁啊……我对不起你爸爸，没有照顾好你……让你被欺负……”

方宁岁含着眼泪，一直摇头：“不是的，妈妈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好……”

可她的话，方母似乎已经听不清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满眼的遗憾和不舍：“妈妈真的好想看你长大，想看你考上大学，想看你穿婚纱……但是妈妈不行了……”

“对不起……你……你好好活下去……”

“不要，妈，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方宁岁绝望求着，哭得浑身都发颤，“你说了会陪着我，再也不让我一个人……求求你别丢下我……”

可方母的眼却缓缓闭上，再也没了生息。

“妈——”

整条街回荡着痛斥心扉呼喊，方宁岁彻底失去了她的世界。

……

一天后，葬礼。

初夏的天忽然下起了阴沉的雨。

方宁岁跪在棺材边，麻木地烧着纸钱，火光衬得她更没血色。

季临放下一朵白色的花，看了看方母的遗照，眼中闪过愧疚。

他停驻了片刻，走到方宁岁身前：“节哀，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

方宁岁漠然烧着纸，仿若未闻。

季临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前来祭拜的人群慢慢散去，灵堂只剩下方宁岁一人。

忽然，一阵风吹入室内，燃烧的火焰骤然一灭，方宁岁想要重新点燃纸钱，却发现手边的纸钱快没了。

她拖着僵硬的身体去拿新的纸钱，走到门口，拐角处忽得传来争吵声——

“秦娇娇！你为什么要开车撞死方伯母？你把人命当儿戏吗？！”是季临压着声音的质问。

方宁岁怔在了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是秦娇娇害死了妈妈！

秦娇娇慌张地拉着季临的手，乞求道：“季临我当时只是不小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季临我好怕，我要是坐牢这辈子就毁了，求求你看在我们的关系上，不要把我撞死人的事情说出去……”

“只要你不说，别人没有证据……我保证我以后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找方宁岁麻烦了！”

墙壁另一边。

方宁岁死死咬住唇瓣，血肉模糊，但唇上的痛远远不及心底的绝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令人季临平静，却令她崩溃的一句——

“好。”

第8章

方宁岁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如遭雷劈，眼前一片灰暗。

方宁岁不理解，她的爸妈看着季临长大，也算是他的半个父母。

季临是出于什么心情，答应为秦娇娇隐瞒杀人？

难道爱一个人，让他的人性也变得扭曲了吗？

外面，秦娇娇的喜悦不断传来：“季临，谢谢你！”

“我就知道你在乎我，你放心，我爸妈会给方宁岁很多钱，一定能保证她下半辈子无忧……”

方宁岁再也听不下去，跌跌撞撞离开回到灵堂。

待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被指甲掐的鲜血淋漓。

她凝着正前方母亲的黑白照，心口撕裂崩坏，可脸上却没有表情：“妈，是你死不瞑目，所以才熄灭纸钱，特地让我听到您死的真相吗？”

秦娇娇！季临！

她好恨啊！

……

三天后，方母下葬。

如同秦娇娇所说，警方找到的肇事司机是个陌生人，秦娇娇已经无忧无虑上学，前途一片坦荡。

不过三天，方宁岁头上居然生了白发，她看着落在手心的白发，心里的恨意怎么也停歇不下。

她再一次翻开日记。

看着里面的字字句句——

【我今年十三岁了，我希望能一直保持优秀，将来能成为季临的贤内助，他要是也喜欢我那就更好了……】9

【今天，第108个女孩跟季临表白，他冷着脸厌恶把人赶走了，他说现在谈恋爱影响学习，我要把我的喜欢藏的深一点，我不想被他疏远。】

【季伯母说，高考完就给我和季临举办订婚礼，等高考结束那天，我就表白，我想跟季临大声说：我喜欢你！】

……

点燃火盆，她一页一页撕下，火苗迅速吞掉她所有的青涩暗恋。

火苗灼红了她的指尖，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如果我没有爱上季临，就不会被恶女盯上……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我的错……我该赎罪。”

哐当一声。

桌上的全家福摔到了地上。

方宁岁连忙捡起来，却不小心被玻璃割破的手指，鲜血滴在照片里爸爸的脸上。

当年，他临终前的话又回荡在耳边：“岁岁，你是爸爸的骄傲……以后，就由你替爸爸照顾好妈妈了，好好活下去……好吗？”

眼泪滚下，她紧紧抱住相片哽咽：“爸爸，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哭声回荡在房间内，每一个呼吸都是那么的困难，爱意化为恨意，几乎要将方宁岁吞噬。

接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跃进ʟʟʟ屋内，落在呆坐了一夜的方宁岁身上。

滚烫的阳光，却无法带来一丝温暖，她攥紧了手，旧伤再次撕裂，但她毫不在意，只拿起一旁的手机拨号。

“嘟——”

响铃一声后，对方很快接起：“宁岁……”

季临清朗的声音传来。

方宁岁的心却已经没有半点波动，只空洞望着虚空，干哑低语：“季临，我曾幻想过很多次我们高考完一起离开校门的场景，但我现在已经不能参加高考了……”

那边顿了片刻，便传来季临一如既往的温润：“宁岁，你放平心态，我会想办法帮你，让你明年一定能参加高考……”

方宁岁忽然打断：“……你说，恶人是不是都要受惩罚？”

电话忽然安静。

方宁岁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她缓缓握紧手机，静静等着。

良久。

季临才回了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真的有人故意作恶……自然会受到惩罚。”

“那就好。”

方宁岁笑着，可眼眸却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