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书虫推荐暗恋报告叶犹言小说-暗恋报告叶犹言小说全章节阅读
慢慢攒钱买新设备,后来工厂辞员,他被开了,就干脆一身心地都投入到摄影上来。
他在郊区住二十平的房子,每天在街头流浪,说好听点,可以算是街头摄影师。
他拍许许多多的人,看有关摄影的书籍。
他家中的柜子里,塞着满满当当的摄影书。
他了解到有摄影的比赛,或者展览,就去投稿,有时能获奖,就能有奖金。
后来他咬咬牙,花掉所有积蓄在路口开了一家窄小的摄影店。
一切清零,重新开始。
生活更加拮据,但他竟然渐渐乐在其中。
他的日子像满地的烟头,冒着将灭的火星子,一踩,就掉去一天。
祝衡和余老太太,算是他的贵人。
虽然在祝衡专栏之前,他已经投了几个比赛,并且小有名声。
但祝衡的摄影比赛,让他更加为人知晓了。
他从昏天暗地走到满目星辰,像坐了一趟十五年长途的火车,可如今回想起来,这条路好像似乎还不如从他老家到Y城的那段车程长。
包厢里很安静。
林芜平缓地叙述着,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末了,他忽然笑说一句:“我能抽根烟么?”
众人是不在意,但他们看向余老太太,询问她的意思。
老太太拍拍林芜的后背:“抽吧。”
林芜颔首,然后点燃烟,走到窗口那边去了。
叶犹言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的背影透着一股颓然的落寞劲儿。
他仰首看窗外的黑夜,吞云吐雾,烟雾和黑相连,他整个人便仿佛与那黑夜融为一体了。
第二位讲述者,是余老人。
第五十二章 见月(12)
在余老人讲述之前,祝衡提醒了一句:“如果有您不想回答的问题,您是可以选择不说的。”
——祝衡之前就找林芜了解过余老人的个人资料。
在约老人拍vlog,却没得到余老人回应时还想过通过联系她的家人,旁敲侧击地让老人答应下来。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在余老太太邻居那知道她孤身一人,并没有家人。
她一个人在Y城的一个小巷老居民楼住了几十年。
她的邻居说,她的丈夫早年病逝,她的女儿二十几年前好像突然出了精神问题,之后就不见踪影。
余老太太笑笑,眼角起了皱,道:“放心,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祝衡朝老太太点点头,然后看向叶犹言:“开始吧。”
祝衡特地安排了叶犹言来采访余老人,他是放了点心思在这的,因为余老太太有个女儿,所以如果是叶犹言来问,可能更能触动到老人内心深处的情绪。
老人的故事由相片里的那个拨浪鼓展开。
那只拨浪鼓已经有点年头了,是余老人刚生下她的女儿时,她丈夫为他们的女儿买来的。
那时余老太太还笑她丈夫,女儿手还不及拨浪鼓的鼓面四分之一大,哪里有力气握得住一整只鼓。
她丈夫没反驳,只是成天拿着鼓腻歪在她和女儿身边。
在有了女儿之后,他们的小家庭开销更大。
余老太太是全职主妇,她的丈夫在外做水泥工。
俩夫妻都不是有学问的人,生活过得苦,所以更知道学习对改变命运的重要性。
所以为了养活女儿,给女儿好的教育,余老人的丈夫没日没夜的接工作,虽然钱是挣到了,但同时他也渐渐把身体熬坏了,出现许许多多的毛病。
在他们女儿上高中的时候,他没撑住,垮了下去。
从那以后,他们家只剩母女俩相依为命。
好在她的女儿阿云懂事,平常会勤工俭学补贴家用。
再加上余老太太平日替人缝衣,打扫,早晨还会去菜场卖菜赚的钱。
他们虽然过得很逼仄,但阿云能继续读书。
说到这,老人忽然顿住,垂着头定定地注视面前水果盘上的橘子,然后笑了:“阿云在考大学的那一年,在我们家门口种了一棵橘子树,她说这样她去外地念书的时候就有橘子树陪着我,让我有个念想。”
在阿云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他们家门前的那棵橘子树已经有半人高了。
每逢秋季,还会长出极小个的,青绿色的酸涩橘子,如一颗颗剔透的绿宝石,坠在叶间。
时光流逝,阿云渐渐能赚上钱。
她在外地谈了一个男朋友,后来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阿云在婚前不小心怀上了孕,两人干脆就提前了婚期。
在那几年新婚夫妇蜜里调油的日子里,余老人的外孙也慢慢地长大了。
老人帮女儿带自己的外孙,觉得生活再没什么可埋怨的地方了,每日都过得舒心安稳又自在。
她最喜欢翻出她丈夫在阿云小时候买来的那只拨浪鼓,逗她摇篮里的小外孙玩,还有用拨浪鼓,哄骗他到幼儿园读书。
而变故是在她的外孙四岁时发生的。
余老人带外孙去公园里玩,结果她一个没注意,外孙就从滑梯上摔了下来。
本以为只是轻轻的一摔,谁料到这一摔,竟然让他昏迷不醒,进了医院。
她的女儿女婿匆匆赶到医院,医生拿着报告单告诉他们:“小安得了白血病。”
余老人这半辈子都没听过这种病,但看见女儿女婿的脸色,她的心也慢慢凉了。
她不敢多问,只是每天守在小安的病床边,摇那只拨浪鼓。
她记得,小安最喜欢听她摇拨浪鼓,和他妈妈小时候一个样。
拨浪鼓一发出“拨咚”声,他就会咯咯地笑。
小安醒过来,看见她摇鼓逗他,惨白着一张脸笑了。
余老人却久违地落下眼泪。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死了丈夫,也可以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但此刻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不断坠落着,砸在拨浪鼓上,砸在她的手指,滑进她蜷紧的冰冷的掌心。
阿云和女婿变得忙碌,他们拼了命地赚钱,为小安的手术筹钱。
但后来有一天,阿云却突然失魂落魄地告诉余老太太,她的丈夫在外面有人了。
他外面的那个女人逼他离婚。
他对阿云说:“这些年,你只记得小安,却看不见我的苦,我的累。”
多荒唐的话啊,阿云气极反笑。
他们闹离婚,打官司,僵了好几年。
好在阿云争到了小安的抚养权还有大部分财产。
阿云很聪明,她抓住商机,用积蓄去投资,办厂,在之后的一两年大赚了一笔。
小安也找到了匹配的骨髓,手术可以顺利地进行。
阿云也又碰上了一个可靠的男人。
但他们没料到小安的手术失败了。
偏偏祸不单行,阿云交往的那个男人竟然是个骗子,他几乎卷光了阿云所有的钱。
那两年经济不景气,阿云又面临投资商撤资,她没有积蓄,工人跑光,工厂彻底地倒闭了。
前日的希望与生机,都仿佛是浮梁一梦。
阿云倒下了。
“对不起,妈,我没有勇气亲眼看着小安离开。”这是阿云在意识难得清醒的时候,在苍白的病房里给余老人留下最后一句话。
她选择了先离开,她用花瓶的玻璃碎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永远倒在了血泊中。
这是余老人最后一眼见到她的女儿。
她的阿云,用母亲的身份,做出这一个选择,却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也是她的女儿。
老人的话语很平静,她时不时夹杂着几句方言,扬手挠挠后脑,仿佛在回忆,目光总定定的,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视野里的东西凝视着。
林芜抽完烟回来,重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包厢里静默地如同山间的深夜。
没有人出声安慰,也许说一句:“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