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一生的痛。

这时，头顶上方又传来畅快又恶毒的话——

“你还记得当时我给你的那盘点心吗？点心是我做的，可药是你一心护着的皇弟给的，然后被你满心爱慕的夫君，一点点喂下去。”

欧阳沐雪心头一震，气血翻涌：“原来是你们……”

当初府医诊断，说是她身体不好，劳累奔波才导致孩子没保住，可没想到竟然是他们联手害死的。

她的孩子……

还没等她缓过神，又听到慕容卿撂下话。

“我今天来不是为你叙旧，而是为我夫君分忧，听说你不肯交代玉玺在何处，夫君他仁慈，我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慕容卿微微抬手，“来啊，把人带上来！”

“嘭！”

一个浑身鲜血的人被扔在欧阳沐雪面前。

竟是一直伺候她的乳嬷嬷！

“嬷嬷！”

欧阳沐雪踉跄地要上前，却被按住。

“放开我！”

身上的鞭伤因为挣扎又出血，她顾不上这些，只满眼心痛望着不远处的血人。

“你们要做什么冲我来，伤害无辜的人做什么？！”

“皇姐，救人就要有救人的态度，听说你膝盖硬得很，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下跪的样子呢？”

慕容卿畅快笑着，眼中浮现嫉妒。

“父皇疼你，甚至免了你的跪拜礼，这让我一直很不舒服，都是公主，凭什么你就高人一等？”

“如果你现在跪下，对我三拜九叩，我便饶了这死老太婆的命，怎样？”

欧阳沐雪挣扎着，拼死忍着眼中的热意。

就在她要开口妥协自己，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忽得颤巍巍撑起声，沙哑哭喊：“不！岁安殿下，您不能……”

“您是先皇最喜欢的公主，怎能为了老奴向这个洗脚婢生出来的贱蹄子下跪！”

“放肆！”慕容卿怒火中烧，虽然她的母亲确实给欧阳沐雪的母后洗过脚，但她最讨厌别人提及她的出身。

“来啊！给我割了她的舌头！”

“不——”

“咔嚓！”

拼着断手的疼，欧阳沐雪扑到嬷嬷面前，挡住拔刀的侍卫。

“慕容卿！你住手——”

她忍着颤抖，缓缓弯下挺直的脊梁：“……我跪。”

“岁安殿下，不能啊……”

身后，嬷嬷扯着她的衣角哭得凄厉，欧阳沐雪不敢看嬷嬷，忍着眼眶泛红，握紧拳头在慕容卿面前，一点点弯下双膝。

嬷嬷从小看着她长大，她早已把嬷嬷当成亲人，她不能看着嬷嬷出事。

就在双膝就要落地的时候——

“殿下，是老奴无能，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老奴……去了！”

“嬷嬷！”

眉心一跳，欧阳沐雪惊恐回头，却见老人竭尽全力冲上前，‘扑哧’一声撞上利刃。

鲜血四溅！

“不！”

第4章

温热的血，贱在欧阳沐雪的脸上。

“滴答，滴答——”

心在这一刻似乎停止跳动。

“嬷嬷！”

她跌跌撞撞爬过去，颤抖着抱起人，拼命想捂住老人脖子不断奔涌的鲜血：“嬷嬷……你坚持一下，我马上给你请太医……”

嬷嬷却摇了摇头，撑着最后一口气道：“殿下……您是大景最尊贵的公主，整个天下……无人可让您下跪……”

“这辈子能伺候你……是老奴的福气……”

话断，嬷嬷也彻底断了呼吸。

“嬷嬷！”

欧阳沐雪紧紧地抱着嬷嬷，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

一旁，慕容卿犹不解气，气急败坏命令：“来人，把这贱奴的尸体拖出去喂狗。”

“慕容卿，你敢！”

欧阳沐雪抱着人，猩红的眼死死睨向慕容卿。

她从来没有此刻这样后悔。

是她自以为是！

是她愚蠢！

她不该不听系统的话……错信一个个白眼狼，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最后连身边的老人都护不住……

慕容卿俯视着欧阳沐雪，讥笑道：“欧阳沐雪，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你要明白，你如今只不过是个阶下囚。”

欧阳沐雪死死握紧拳头，心头又痛又可悲。

是呀，她如今有什么资格……

小心翼翼把嬷嬷的身体放在地上，压下愤怒，她撑着痛站起来：“你不是要我下跪吗，我可以跪，但你要留嬷嬷全尸。”

“那是刚刚，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慕容卿笑了，很满意她的顺从，随后抬手招来一个拿着托盘的婢女：“如果你把托盘上的毒药喝了，我就大发慈悲留这个老奴一个全尸。”

欧阳沐雪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过去，端起毒药，一饮而尽。

毒药进入肚，腹部骤然如千刀剐搅。

“砰！”

她疼得倒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

慕容卿绕着她走了一圈，看够了狼狈，心情大好：“宴知说你不肯交出玉玺，这毒药是他特地选给你的教训，好好享受吧。”

听完这句，欧阳沐雪就彻底陷入黑暗。

复离澈……

你还有多少手段，用在我身上？

……

也不知道挨了多久痛，牢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听到声响，欧阳沐雪勉强睁开眼。

汗珠从额角滚进眼睛，视线模糊下，她却一眼看清进来的人是复离澈。

“玉玺在哪里？”

男人盘问。

薄情刺得她彻底清醒，她一点点撑起上半身：“复离澈，你除了问玉玺就没别的要说吗？”

复离澈居高临下看着她，抿唇不语。

欧阳沐雪又疼又不甘。

“我一心喜欢你，为了拉你出泥潭，在父皇门口跪了三天三夜，险些抗旨毁了自己……可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男人冷漠的脸乍然变得嘲讽：“殿下骗人的时候，一贯喜欢连自己都骗。”

对视间，他漆黑的眼眸一眼望不到边，叫人看不透他内心想的是什么。

欧阳沐雪不明白。

她什么时候骗过他？

明明是他背叛她，违背他亲口许下的诺言，还娶了慕容卿……

忍着泪，忍着疼，她一步步走到男人身边，颤抖着拉着他的衣袖：“为什么要背叛我选择慕容卿，容貌，才干……我哪里比不上她？”

“你哪里都不配和卿儿比。”

他抽走衣袍，欧阳沐雪踉跄几步，‘嘭’地倒地。

却又听他说——

“骄奢淫逸，自私弑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说你救我，可若不是你，我楚家怎会灭族？”

曾经柔情蜜意的好驸马，彻底撕破了伪装：“欧阳沐雪，我从未爱过你，同你的每一次欢好都是罪孽，令人无比恶心。”

一字一句，比刚刚的毒药还要剧痛百倍。

欧阳沐雪颤抖着捂着胸口，想要开口，却忽得呕出黑血！

“噗！”

五脏六腑像是要炸开，与此同时，重启休眠的系统，忽得触发警报——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值——归零！】

第5章

昏沉间，欧阳沐雪听到了系统的警报。

她奋力想睁开眼睛，可用尽了全力却只有痛。

四面八方的痛，仿佛割裂撕扯着她的灵魂。

看来，她是等不到系统重启了……

罢了。

她在现在社会本来就快要病死了，是系统带她穿越到大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多活了十多年，也不算亏……

就在她彻底放手，不再挣扎的最后一刻——

“欧阳沐雪！”

“……醒过来！”

一束光亮忽得划破黑暗，欧阳沐雪猛然惊醒。

入目，竟然是复离澈的脸！

还竟然被他抱在怀里！

这周围熟悉的装潢……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长公主府？

没死？

视线更清楚之后，才发现复离澈手中还拿着药碗：“这是第三碗解药，喝了之后你体内的毒素会被暂时压制。”

说着，药勺就递到她嘴边。

此刻，他温柔的模样好像回到了从前，他还是那个爱她，敬她的端方夫君……

药汁入喉，苦涩倏然蔓延。

却见复离澈放下药碗，动作熟练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甜味压下苦涩，叫她有一瞬恍惚。

心神动摇。

就在她又以为，复离澈是不是还对她有情？他之前的冷酷是不是只是做戏给慕容弃看的时候——

复离澈却当着她的面，又从衣袖中抽出一道明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保大景和牧羌两国交好，特赐长公主欧阳沐雪和牧羌太子和亲，维护两国安邦，钦此。”

咚！

脑海一阵闷响，温情尽散。

欧阳沐雪彻底清醒回神。

盯着圣旨，胸膛一点点剧烈起伏：“是谁提议的？”

复离澈没答，只是把圣旨要塞进她手中。

欧阳沐雪忽得甩开手，红着眼盯着男人，一字一句质问。

“朝野上下都知道，三年前大景和牧羌的黑木崖之战，我毁了牧羌太子牧萧，令他不能人道，如今让我去和亲，无异于送死！”

“况且，牧羌国狼子野心，一直骚扰边疆，抓走我大景子民，妄图吞并大景，只能攻打不可谈合，你们——”

“咔嗒。”

男人将圣旨重重放在桌上，站了起来，眸眼冷酷：“牧羌愿意割三座城池换你一条命，朝野上下无人不同意。”

“你，你们……”

欧阳沐雪忽得脱力瘫坐在床上，眼看着男人转身离开，想追上，可身上却用不出半点力气。

无力感席卷满心。

也不知道缓了多久，她才撑着发沉的脑袋，一点点挪出了房间。

她要去找复离澈。

她不能去和亲……不是她怕死，而是一旦开了和亲的口子，牧羌肯定会得寸进尺，苦的会是大景百姓……

她喘着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出院子，谁知，刚跨过月门，却被不远处的一幕刺得双眼生疼——

复离澈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