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僵陡然松开扶手上的按钮，轮椅戛然停住，“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菡动了胎气，缺个人伺候。”祁连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她，话语里不带丝毫感情。

夏菡两手交叠环抱在胸前，笑得一脸志得意满：“既然阿野都开口了，只要你能伺候周到，你手里那两罐东西，我可以考虑让你带进来。”

扶在轮椅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无力松开。肖筱背影僵直，话音轻颤。

“祁连，夏瑶死了，你也病了。”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医好你，只要能医好你，这三年，让我赴汤蹈火，做什么都可以……”

“但现在我才明白，医你的代价太沉重，我承受不起。”

……

病床上。

光头的少女刚刚化疗完毕，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神态安宁地躺着看书。

肖筱深吸了口气，从窗边挪开，忐忑不安的推开病房大门。

“姐姐？你怎么来了？”

肖妍惊喜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下一瞬，少女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忽然凝滞，笑容僵在了嘴边。

“你的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肖妍挣扎着坐起来，匆忙下床，扯翻一片药瓶，滴滴警报声响彻病房。少女腿下一软，重重地跌倒在病床底下。

“妍妍！”

肖筱急忙驱动轮椅上前，费力将她扶起来：“我没事，你别担心。”

“我出了点意外……不过，没关系，你姐夫他……把我照顾得很好……”

安慰的话到此为止，肖筱咬了咬唇，强扯起一脸笑意。

“可你都瘦成这样了，姐，你真的过得好吗？”

肖妍打量着她，渐渐红了眼圈：“你都三年没来看过我们了……爸妈他们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见过了，爸妈……要出国一段时间，暂时不能来看你了……”

肖筱嗓音温柔，提起父母，一阵刺痛划过心头，迅速撇开脸去，努力憋回眼里泪意，才重新转过头来。

“以后，姐替他们来照顾你，我知道你想他们，你看，我给你带了张照片，我们四个人的……”

肖妍接过照片，破涕为笑，“那时我们好皮啊！”

“姐，等我好了，我们四个，再一起去海边吹风。”

“好。”

……

少女恬静入睡，唇边带着满足的笑意，似乎白血病的折磨也抵不过姐妹再见的欢喜。

肖筱静静守在床边，凝望着肖妍的睡颜，不知不觉入了神。

窗外，一道女人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夏瑶？

肖筱猛地直起身，连连拍打着轮椅按钮，迅速追出门外。

第四章：别碰她

电动轮椅一路驶出医院，阴霾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肖筱环顾四周，街上人来人往，唯独找不到夏瑶的身影。

视线不经意间落上一家不起眼的小药店，肖筱神情微怔，咬了咬牙，按下扶手按键。

十分钟后，轮椅从药店出来。

“瘸子来买避孕药，少见……”

“那种事，她怎么做啊？”

店员在身后捂嘴窃笑，讥讽的视线在她后背来回扫视着。

肖筱紧攥着手里的避孕药，就着雨水放进嘴里，苦涩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昨晚林子里发生的一切，如同梦魇一般，在眼前不断重现。

“真脏。”祁连的唾弃仍然在耳边回响。

……

雨势渐大，行人纷纷奔走避雨，肖筱麻木地坐在轮椅上，任暴雨胡乱拍打着身体。

温热的眼泪从失神的大眼里默默淌出，混合着雨水，反复冲刷着面无表情的冰凉面颊。

直到一片阴影遮过，黑色雨伞隔绝了头顶的天空。

肖筱缓缓仰头——

傍晚的路灯下，男人的脸廓棱角分明，对上她的视线，满眼尽是温柔。

傅瑾衍。

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

肖筱动了动唇，无声念着他的名字。

“什么事这么想不开？”

傅瑾衍刻意把声音放低放缓，像是生怕吓着了她：“几年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多说什么，一阵尖锐的鸣笛声传来，祁连的迈巴赫急刹在两人面前。

车轮碾过，地面积水飞溅起，腥臭泥水扑了肖筱一身。

车窗缓缓降下，祁连斜眼朝她看来：“啧，这是离了男人不能活了？那几个，还不够你用的么？”

肖筱抬眼，对上他满眼冰凉的讥讽，心口的伤疤再次划开，赫然一片鲜血淋漓。

一张张男人的丑恶的嘴脸，仿佛在眼前重现，一双双肆意妄为的手，狠狠揉捏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这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肖筱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瑟缩着环抱住自己，忍不住剧烈干呕起来。

“你还好吧……”傅瑾衍小心翼翼地轻拍着她的背。

“别碰我！”

肖筱条件反射地挣扎着，一把推开他的手，脸上是满满的抵触和绝望。

“别碰她。”

嗡地一声，车辆启动，祁连冷眼盯着肖筱脆弱疯狂的模样，讥讽道：“小心得病！”

气浪喷涌，汽车绝尘而去。

肖筱眼神空洞，目光呆滞地望着白色的车影消失在视线里。

空气仿佛凝滞。

“结婚三年，祁连就这么对你的？”

傅瑾衍看着肖筱满头满身的泥水，眸光深深：“欢欢，和他离婚吧。”

……

祺家客厅，零落的杂物堆了一地，肖筱定睛看去，全是她的东西。

“哟，哪来的落汤鸡？”

夏菡躺在沙发上，见了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肖筱，我和阿野商量过了，从今天起，你就搬去杂物间睡。”

“你那两罐东西，我害怕，你住得离我太近了，我会做噩梦的。”

肖筱沉默不语，弯腰抱起掩埋在杂物里的骨灰盒，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罐子上的落灰。

抬头的瞬间，对上夏菡的视线——

一道精光从她眼里闪过，夏菡嘴角忽然扬起，勾起诡异笑容。

来不及反应，身旁的下人两手一松，两米高的梯子朝着她笔直倒了下来。

“啪——”

梯子重重地砸在手上，骨灰盒瞬间掉落，摔得四分五裂。灰白的骨烬混杂着陶瓷碎片，摊了满地。

肖筱顾不上双手几乎被砸断的剧疼，猛地往前飞扑——

来不及接住骨灰盒，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骨灰残渣上。

尖锐的陶罐扎进手里，猩红血液沿着掌心汩汩流出，混合着满地骨灰，触目惊心。

“活该！”夏菡毫无顾忌，开心大笑道：“这叫恶人自有天收！”

肖筱抬头凝视着夏菡，眼中恨意无处宣泄。

来不及开口，祁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

男人走进客厅，双脚落定在她眼前，将这遍地狼籍看在眼里，满脸嫌恶：“又是你！”

“乌烟瘴气的，统统扫出去。”

祁连话音落下，下人应声拿来清洁工具。

“别过来！我自己处理……”

情急之下，肖筱低吼一声，用力推开下人，血淋淋的双手忍痛支撑起无知觉的双腿，跪倒在地上。

众人散开，无人在意。

肖筱一把一把捧起撒了满地的骨灰，灰白骨沫，混合着暗红血液，一片狼藉。

……

深夜。

肖筱裹紧单薄的被子，缩在杂乱的工具间做了个梦。

梦里阳光灿烂，祁连的面容比阳光更明媚温暖。

“肖筱，今晚来我家补习吧。”

“这么不用功，还想和我上同所大学？”

“想要吗？这次数学你能考满分，就送你。”

……

眼泪无声无息，沿着紧闭的眼角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