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上眼神空落落的，像是在隔空描绘什么人。

　　又是这样……

　　下属心底叹了口气，看见自家主子眼底的懵懂与迷惘，便知道这是病症又犯了。

　　外人谁能想到，九渊魔域实力强悍无比的魔尊，竟是有癔症呢？

　　下属唤了一声：“尊上，先让我来将这些碎片收走吧……以免伤到尊上。”

　　话音刚落，他动作熟稔地走过去，刚想将破碎的瓷片拾起，只见以往从不会给予回应的男人，目光在空中转了一转，竟落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声音有些迷茫和不甘心：“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下属的动作一停，浑身僵硬，连滚带爬地离开楚昭临，跪下：“尊上……尊上……我不知道，小的不知道……”

　　男人“啧”了一声，语气更加冰冷，对他的逃避十分不满，一字一顿：“本尊在问你话。”

　　下属回过神来，连忙回想刚才的问题，惊慌说道：“会……会吧……尊上，她是谁呢？”

　　“她是……”男人的话音戛然而止，空气凝滞了一瞬，他又垂下眸子，“是啊……她是谁呢？”

　　“本尊忘了。”

　　男人自言自语，宽大的衣袍下隐藏的恐怖的实力，可这一刻他却头痛欲裂，不停逼迫自己去回想：“本尊把她忘了……她会生气的……”

　　下属听着自家尊上一个人自言自语，身躯止不住的发抖。

　　忽的，男人的话音停住了，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你下去吧……本尊……去修真界一趟。”

　　嗯？啊？

　　下属抬头，想问尊上几时回来，可宫殿中已经不见魔尊的身影。

　　殿外的风铃轻轻响动，下属知道，魔尊总是神出鬼没的，从不干涉魔域的任何事物，但他实力强悍，在一开始就用霸道无比的实力征服了魔界众人，让他们俯首称臣。

　　下属慢慢摇着头走出去了，看着外面殿上挂着的冰蓝色的莲花，那是用价值千金的寒玉雕成的，自家尊上最是喜爱这冰蓝的莲花，甚至还为它取名为“莲生”，他走出房门，看着门外站着的小厮：

　　“急着把那‘莲生’细细擦拭了，好好看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惹怒了尊上。”

　　“你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是……是……”

　　-

　　男人自魔域出来后，将自己的魔气隐藏起来，摘下那脸上的狰狞面具，面具之下是俊美的五官，让人移不开眼，原本散在后面的发丝，白如雪，他轻轻覆了灵力上去，黑色自发根蔓延，染满全部发丝。

　　他将身上的衣袍换成雪色的衣衫，上面的金丝是以深海中万年难遇的鲛纱制成，男人轻轻阖眼，再睁眼时，气势陡然一变，他的手苍白如玉，拿着那柄炎灵玉制成的剑，目光凝视着远方。

　　明明容貌未发生任何变化，可由雪发玄袍转换为黑发白衣，浑身的气势已然不同。

　　若是有人来看，定要吃惊，只因那剑柄上还挂着与自身极为不符的剑穗，是一个平安符，上面的纹路已经被主人摩挲的要看不清字迹。

　　剑穗下面剑名若隐若现：飞鸿。

第142章 每一次怀疑和回想，仿若凌迟

　　楚昭临整理好自身的着装，平静的眼底无波无澜，他偏头看着远处，御剑而行，落到天玄门。

　　天玄门。

　　道路两旁的白梅千年不败，一如他初来此地，纯净无瑕的花瓣撒落一地。

　　戚灵春和苏长明出来迎接他，戚灵春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次外出历练怎么样？”

　　“多谢师傅关心，一切都好。”

　　楚昭临行礼，身量很高，戚灵春看着幼时的少年一步步被她培养成现在这个样子，十分欣慰。

　　她娴熟亲昵地将手放在楚昭临肩膀上，拍了拍他：“多亏有你。”

　　楚昭临淡淡点点头，并未多发一言。

　　随后苏长明又在一旁关切道：“你这次回来，可是要突破大乘期？”

　　“若是你能突破大乘期，倒是真的给我们天玄门长脸……修真界百年难得一遇像你这样的好苗子，你如今在剑道上早已大成，根基牢固，进步迅猛，若能突破大乘期，在闭关百余年，说不定真的能勘破苍生道，渡劫成神……”

　　苏长明在一旁滔滔不绝的说着，可楚昭临的注意力并未放在这些话上。

　　忽的，他抬起头来，问了一个与飞升毫不相关的问题：

　　“师傅掌门……我以前……可曾遇见过什么人？”

　　苏长明一愣，有些疑惑：“什么人？”

　　楚昭临抿了抿唇，他细细想着脑海中的那人的身影，可无论如何，都像远远隔着一层雾一样，叫他一丝一毫痕迹也窥探不到。

　　“我不知道，那似乎……是个女人……”

　　话音刚落，戚灵春眼底先是划过一丝惊诧，她这徒弟往日都冷得和冰霜一样，从不关心任何事，如今怎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莫不是要开窍了？

　　于是她语气略带些戏谑：“怎么？你这是……想找一个命定之人了？”

　　楚昭临指尖微微蜷缩，像是突然愣在原地，并未反驳戚灵春的话。

　　命定之人？那女子的身影近日频繁出现在他脑海中，难道真的是……他的臆想吗？

　　戚灵春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耐心解释道：“你是我的徒弟，是我看着长大的，至少我从未见过你身边出现过其他的女子。”

　　“你若是在外面有了心仪的女孩，也可以把她带回来给我们见见，师傅是愿意让你多和人接触接触的，好好改改你这清冷的性子……”

　　“我知道了，多谢师傅。”

　　楚昭临没有丝毫犹豫，并未将戚灵春的话放在心底，他不卑不亢，淡淡行礼：“多谢师傅指点，接下来的时日我会全力冲击渡劫期，在此之间，我会将一切事情打点好，劳烦师傅与掌门费心。”

　　苏长明欣慰笑笑：“你这孩子有心了……”

　　楚昭临也回以笑容，道别后就自顾自离开了。

　　戚灵春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摇头，对着苏长明说道：“总觉得昭临这孩子像是有心事……但愿不会成为他的心魔，对飞升产生影响。”

　　苏长明安慰道：“放心吧……昭临道心坚定，不会受外界干扰的……”

　　二人的交谈声随风消散，渐行渐远。

　　-

　　楚昭临走到山下的琅风城，他缓缓踱步，凝视着街边的精妙构建，风月人间。

　　时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向前走，最是无情，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变，无非就是几个街角处又换了几个人家，乞丐窝内又多了几具尸体，身边每一次经过的行人都改变着容貌，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楚昭临顺着往常的习惯走到那个记忆中的位置，照常道：

　　“老板，来一份雪花酥。”

　　老板抬起头，看到楚昭临熟悉的面容，乐开了花：“就知道您今日会来，最后一份还给您留着呢！”

　　楚昭临也淡淡笑了，掏出银子递过去：“多谢老板。”

　　老板见楚昭临手中的银子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连忙摆手：

　　“不不不！这怎么能行呢！我可不能收您的钱！”

　　他这么说着，将楚昭临的手推回去，动作麻利的将鲜美的雪花酥装起来：

　　“咱们琅风城谁人不知，这些年多亏了楚少侠在，才能保住我们这一个小地方的片刻安宁。”

　　“我们都知道……您是守卫修真界的大英雄，自那次您扫平魔域，消灭那些作乱的魔族后，修真界就这样维持了几十年的平静！”

　　老板将雪花酥打点好，交到楚昭临手里，又继续说道：

　　“老头子我也不懂，但是他们都说您是仙人！况且您隔三差五就要来照顾我这的生意，我还感激不尽呢！”

　　听着老板的话语，楚昭临想下意识反驳，其实他对雪花酥没有兴趣，这东西的味道，在他眼里看来，和其他的糕点没什么区别。

　　他多年一直来…只是一个习惯罢了。

　　具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他也说不清楚，只是每次来琅风城，总要买一份雪花酥，这件事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骨血里，根本忘不掉。

　　老板看着楚昭临怔愣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这位仙人露出这样迷惘的表情。

　　“楚公子？楚公子？”

　　楚昭临猛然回神，将飘离看到思绪拉回来，他垂眸看着一脸懵的老板，将手中的银子又放在了上面，匆匆离开。

　　老板在他身后一直叫嚷着：“哎，楚公子！我都说了不用给钱呐！”

　　楚昭临没理身后的声音，走的飞快，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他走进酒楼，自顾自来到暗处的角落，旁人看到这个风尘仆仆的男人，都想好奇地来看一眼，只是男人的气势太过惊人，走过的一瞬间就能感受到恐怖的实力。

　　也没有人敢向角落里的楚昭临投去视线。

　　而楚昭临根本没有心情管这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他平复着自己混乱的心跳，只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偏差。

　　为什么他会一直去买雪花酥呢？

　　他看着手中现在还散发着热气，香气扑鼻，一眼就能瞧出其中的美味。

　　可楚昭临没有动作，就这么直盯盯地看着桌上的雪花酥，直到它变凉变硬，也没有一个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