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周茉的纠结，耐心地和她解释：“我拖行李只是放假过来陪陪你，等你回家过年，我也回自己家。深海多的是不回家的打工人，不止现在同事，之前酒吧还有不少朋友留深，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的。”

“不过，你初几才能回来啊？虽然我习惯了自己过年，但如果你在的话肯定会更开心。”他显然很懂怎么引发周茉的愧疚感，垂着那双无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大概初三？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周茉无端想起刚刷到的微博，“我刷到一条微博说昨晚央视《新闻1+1》报道出现什么病毒性肺炎，会人传人...刚刚跟风买了五包口罩。”

“啊？非典不是过去很多年了嘛！怎么现在不抢盐改抢口罩了？”

“反正物流还没停，口罩先买家里放着呗！出门戴一下，到时候用完再买！”

那会儿口罩还能随便买，周茉甚至分不清普通口罩和医用口罩的区别，更不知道还有KN95级别的口罩存在，直接根据搜索排名买了第一家药房旗舰店的普通医用口罩。

第二天睡醒是1月22日，周茉刷微博发现事态变得更加严重，第一时间点开购物APP想多买几个口罩的时候，却发现链接都被下架了。

售罄和下架的灰色提醒成功激发了周茉的焦虑和心慌。她撺掇郭彦今一起上网关注，还忧心忡忡地问：“口罩和酒精都买不到了，咱要不多买点菜吧，后面少出门！”

郭彦今认为事情没到那个份上，还嘲笑她：“你怎么这么胆小，就算是传染病也是可控的，我们要相信医学，很快就没事了。”

周茉本就是那种需要考虑周全的后勤岗位，立刻就高执行力地下单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屯在家里：“反正我家冰箱容量大，屯着呗！蔬菜一类如果吃不完的话，过年你再带回家。”

越上网越是发现人心惶惶，周茉取消了原定的保洁上门打扫服务，急忙给周女士打电话，叮嘱她和颜家其他人尽量少出门，如果家里没有口罩和酒精的话，她们再一起看看有没有什么途径能买到。

深海市有一家非常大的医疗器械公司，周女士虽然并不太重视新冠肺炎，却还是通过资源拿到了五十余个KN95、两百个普通医用口罩和小半箱医用酒精。距离过年没剩两天，周女士在电话里顺势问周茉要不要提前回颜家过年，过完年再捎带点物资回去。

周茉从毕业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就不怎么喜欢在颜家长待，往年都是除夕当天才回去过年的。她瞥了眼厨房里正在做饭的那道背影，想起他凄惨的身世，心底好像被羽毛轻轻拂过，又痒又麻，踌躇几秒还是拒绝了：“不了妈妈，过年不得大扫除嘛？我这边卫生还没开始弄，还是和往年一样，后天除夕再回去。”

不料形势一天比一天严峻。1月23日，周茉和郭彦今睡醒震惊地发现武汉封城了，越刷手机越多负面消息，周茉急忙在工作群里让下属在公司大群里发布疫情的相关提醒，同时密切关注相关的新闻动态。

为了缓解负面信息的焦虑和转移注意力，俩人按照原计划忙上忙下地在家里大扫除，累得都直不起腰。

清洁工作还剩最后一点就要收尾的时候，一向不怎么干家务的周茉终于忍不住甩开拖把，摊在沙发上偷懒：“果然保洁的钱没白出，这钱我真省不了。”

郭彦今幸灾乐祸，又开始旧事重提：“刚刚都说让你别弄了，我一会擦完这些柜子，再继续拖地，很快的。”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郭彦今只好暂停说服周茉的打算，一边走去玄关，一边随口问她，“你买什么了？忘记备注‘放门口’了吗？”

“没有啊？我买的那些东西不是都到了吗？”周茉纳闷，还特地拿出手机去查阅订单。

郭彦今一边透过猫眼观察门口，一边放声询问：“哪位？”

周茉的手机却正好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她瞟一眼上面的名字，心头一跳，升起不好的预感，立刻起身走向门口，却正好对上郭彦今扭过头的视线。

俩人都没忽视对方脸上凝重的表情，他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们绝口不提的跨年夜的矛盾再一次浮出水面，一触即发。

胸腔里那簇腾起的火苗烧得不能自已，郭彦今的理智完全湮灭。

他突兀地露齿一笑，笑容里是毫不掩藏的尖锐和阴阳怪气：“客人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吧？”

周茉在这一刻无比痛恨中国人的四大宽容。她的面色严峻起来，直觉如果三人见面，今天的场面会很难堪，并不准备同意郭彦今的提议。

郭彦今明知道当下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可他还是没能跨过心魔，非要耗尽筹码去赌，非要试探周茉对方羡的态度。

没等周茉说话，郭彦今就直接打开了大门，笑容格外灿烂地迎接差点和他成为一家人的“好兄弟”。

57

来人一身休闲打扮，深蓝色夹克外套内搭蓝色条纹衬衫，下身是杏色休闲裤和灰色德训鞋，白色的口罩严实地遮住大半张脸，属于那种遮住脸也能吸引回头率的衣架子。

方羡仅露出的眼睛飞快地划过郭彦今的脸，随后落在周茉身上，痴迷地多看了几眼就克制地收回视线。

周茉和郭彦今都穿着冬天的睡衣，素面朝天，显然并没有做好迎客的准备。方羡透过他们随意的居家打扮，脑海里立刻具象地勾勒出他们在这座房子里生活的日常，一起吃饭、看电影、聊天、嬉闹、做爱...这些栩栩如生的画面成功让他手背的青筋暴起，口罩下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狰狞起来。

“好久不见。”方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主动朝离他最近的郭彦今伸手，示意他接过手里的东西。

在场的俩人这才顺着方羡的动作留意到他手中的白色帆布袋子，郭彦今没接，脸上维持着热烈的笑意：“好久不见啊，方羡。”

周茉记忆力不错，没忘记方羡身上的外套和衬衫都是她之前逛街买的。她极力忽略心底那点异样，眼神虚焦在半空，刻意避免和方羡对视。她这会儿脸色很差，纯粹是被郭彦今气的，抱手冷眼看着俩人互动。

方羡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挪到了周茉身上，用尽量平淡的口吻道：“最近病毒挺严重的，给...你们拿了点口罩和酒精，出门注意安全。”

郭彦今哼笑一声，接过方羡手里的袋子，打开看了一眼，语调意味深长：“谢了，最近抗疫物资挺紧缺的，这一袋子东西很值钱吧？”

“就那样...我刚从外地回来有点累，东西送到我就先回家了。”

方羡是实干派，并不喜欢邀功。东西给了，人他也见到了，虽然主观上并不愿意离开，但他实在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

“人都到了，进来喝杯水吧！不过我和小茉莉正在搞卫生，家里有点乱，你别介意。”郭彦今笑吟吟地拿出男主人的姿态，邀请方羡进门。

方羡还是第一次听说周茉主动搞卫生，眉头颦起，心底那点不适放大到极致。

他的视线划过郭彦今嚣张的眉眼，又落到周茉明显情绪不佳的脸上，尽管内心在疯狂地驱使着身体进去，大脑却还是本能地在观察周茉的反应。时隔许久的正式会面，他并不想让她不高兴。

周茉被郭彦今自作主张的邀请气到，脸色更冷，有一瞬间她甚至想把这俩男的一起扫地出门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郭彦今非要较劲是吧？那她就和他较劲到底。

周茉打开另一边的柜子，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扔在地上，语气不咸不淡：“记得换鞋。”随即抱着手转身往客厅里走。

郭彦今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余光不受控地往里瞟，似是在偷偷观察周茉的反应。

方羡敏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