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跑到马路对面，才敢接起电话，劈头盖脸就骂：“李云铭你这个混蛋，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你从池氏弄了一千万，连五十万都不肯给我，那是你自己活该。”

闻言，许明薇更是怒不可遏。

她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你明明知道那一千万我都用来还债了，哪儿还有钱？”

“怎么，不能回池氏了？”

“……暂时回不去。”

想着还欠赌场的那五百万，而且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还款期，许明薇烦躁又害怕。

正想着怎么重新获取谢北霄的信任，便听李云铭又说：“你认识的老总又不只谢北霄一个，正好借着他的名头，更别的老板套套近乎。”

听了这话，许明薇愣住。

思绪打转间，一抹阴狠从她脸上闪过。

天渐黑。

睡了一下午的方雪悠悠转醒。

环顾病房，不见谢北霄，但他的大衣还放在桌子上。

像是本能一般，开始担心这么冷的天他会不会感冒。

等反应过来，才挥去那些本早该摈弃的多余关心。

喉咙的干哑让她不由望向桌上的水。

右手输着液，只能尽力伸着左手过去。

从腰一下就像被冰冻住了，无力又无知觉的感觉让方雪心底掠过丝不安。

失神间，才碰到杯沿的手一抖。

“咵嚓！”

刺耳的碎裂声在病房里炸响。

几乎是一瞬间，一声“方雪”伴着谢北霄的身影出现。

见方雪耷拉着左手，只是打碎了个杯子，才松了口气。

倒了杯水，舀起一勺喂给方雪。

然而方雪只是定定看着他，没有要喝的意思。

谢北霄皱眉：“怎么了？”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过又被她深深伤害过的男人，方雪满心复杂。

“谢北霄。”

第二次叫他全名，依旧有陌生感。

谢北霄嗯了一声，等待着她下一句话。

气氛微凝中，方雪重新开口：“我有渐冻症，无法治愈，以后生活都不能自理，也可能几年后就死了。”

谢北霄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我知道。”

“孩子和我妈，都因为我们才会死。”

“我知道。”

两人的声音都逐渐沙哑，平静中又夹着些许波澜。

方雪眼尾泛红，一字字说：“那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第22章

不知道是因为晚冬残余的寒意，还是方雪的话，病房的温度突然骤降。

门外原本在跟谢北霄说话的陈医生见病房两人僵持着，便转身离开了。

沉寂中，谢北霄只觉每一次心跳都像被鼓槌重重捶打。

他怎么会不知道方雪恨自己，只是此时此刻，他根本回答不了。

看着沉默的男人，方雪鼻尖酸涩。

这句话她早就该说了。

“我妈说过，单方面付出的婚姻无法长久，爱情也一样，有些人无论怎么追赶都追不上，他也不会回头。”

方雪抑着心尖上的痛：“我累了，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无言了几秒，谢北霄语气平稳：“说完了？”

见他不仅没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方雪不由怔住。

她越来越猜不透他了。

谢北霄缓缓坐下，比起以往的冷沉的压迫气势，现在的他温和了些许。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你可以恨我，更可以骂我打我，甚至把我对你的恶劣行径公之于众，但我始终只有那句话，在那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

一字一句，倾注了全身心诚恳般的态度。

方雪怔望着他，一时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好半晌，她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什么话都没有说。

对方的冷漠让谢北霄心头一颤。

到现在他才发现，比起方雪的责骂和怨恨，自己更害怕她的视而不见。

试图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最后只能落寞放下。

“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将吸管放进杯中，又把杯子放在能让方雪拿到的地方，谢北霄才离开。

听着远去的混乱脚步声，方雪看向水杯，眸光渐暗。

……

之后，谢北霄几乎一直都守在方雪身边，可整整一个月，她只跟他说了几句话。

只要他一说到两人感情问题，她就闭上眼休息。

哪怕是池父的关心，她也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雪早已经化尽，晚风还残留着冬季的寒冷。

住院楼下，路灯昏黄。

谢北霄站在灯下，脚边落着几个熄灭的烟蒂。

他吐了个烟圈，微红的双眼凝着方雪病房的窗户。

“怎么不去陪着方雪？”

从住院楼下来的池父走了过来，看到地上大片的烟蒂，皱起了眉。

谢北霄收回视线，微垂的眼眸透着丝狼狈：“她不乐意见我。”

看着从小到大高傲惯了的儿子满眼挫败，池父冷着脸：“这都是你活该。”

第一次，谢北霄没有反驳。

他抽了口烟，嗯了一声。

见他这样，池父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许久，他才缓和了些语气，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谢北霄扔掉烟，眼眸浮起丝朦胧：“我感觉……她已经不爱我了。”

从前他能在方雪眼中看到自己，哪怕是那被误会的四年，也能看到她的失落和爱。

可现在即便与她对视，他也看不到一丝感情。

池父忽然沉默，缓缓坐到长椅上。

好半天，才苦笑了句：“想不到，我们父子走了一样的路。”

闻言，谢北霄诧异地看向他。

池父双手紧紧交握，沉哑的声音染上抹无奈。

“你妈曾经很爱我，到最后却恨我恨到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

第23章

谢北霄看着像是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父亲，一时没缓过神。

母亲怎么会恨他？

他至今记得母亲死前叫了父亲的名字。

没等谢北霄发问，池父已经恢复如常，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方雪只是还没从打击中缓过来，你陪着她，给她点时间。”

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父亲透着一丝孤独的背影，谢北霄心里五味杂陈。

拿出方雪的照片，指尖细细摩挲里面的笑脸。

无论在学校还是社会，他一直都是高傲自信的。

可现在，只有说不尽的慌乱和不安……

良久，谢北霄才收拾情绪，走进住院楼。

病房。

方雪靠在枕头，第七次尝试挪动双腿，可还是失败了。

“方雪。”

闻声抬头，看见邵云谦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来。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这病房都快被你拿来的东西塞满了。”

邵云谦把水果放在桌上：“是你吃的太慢了。”

方雪低眉一笑，现在的自己也就只能和邵云谦说笑几句。

想起这些天双腿的麻木，她忍不住问：“对了，为什么我现在还下不了床？双腿……”

她捏了捏膝盖，皱起眉：“也好像总使不上力。”

听到这话，邵云谦面色一滞。

他强扯出个看起来轻松的笑容：“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那么严重的车祸。”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神经内科的张医生已经给你做了治疗安排，等你好了以后，就可以直接接受治疗了。”

闻言，方雪神情微变，思绪有些飘远。

沉默了十几秒，邵云谦看着她出神的侧脸，轻声开口：“方雪，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迎着她疑惑的视线，他深吸口气：“你愿意接受另一个人给你的未来吗？”

刹那间，病房陷入一种微妙的沉寂中。

略显直白的问题让方雪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着邵云谦炙热的目光，她下意识地闪躲。

从前她满心都是谢北霄，所以难以思虑其他。

但这些日子，她俨然已经发现邵云谦对自己的上心，还有那像极了自己当年看谢北霄时的眼神。

“云谦……”

方雪抿抿唇，斟酌着字句：“我知道你的心，但很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

听了这话，邵云谦心一沉，脱口而出：“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个被命运判死缓的人，现在的我和谁在一起都是累赘。”

方雪苦笑：“况且，我已经爱够了。”

一个谢北霄，足够让她难忘。

她那刻深爱过他的心已经疲惫，根本无法再去爱别人。

听着方雪晗带拒绝的话，邵云谦眸中划过抹苦涩。

早就预料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心还是会疼。

邵云谦深吸口气，尽量放松心情：“明白，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你不要放在心上。”

“而且你也不是累赘，我们每个人都希望你早点好起来。”

闻言，方雪抬起头，由衷说了声：“谢谢。”

说话间，她语气带了分歉意。

“那你早点睡。”

邵云谦起身离开，转身之后，强撑的笑容黯然消失。

拉开门口，站在外面的谢北霄让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