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阎见状，一个刀手劈在她颈侧。

林惜羽眼一黑，软倒在他怀中。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如意还是小女孩的模样，她拉着自己的手，奶声奶气：

“公主，你怎么总是唉声叹气，我带你放纸鸢好不好……”

再后来。如意长成了少女，为她簪花：“公主，你说你在这个时代没有亲人，那我以后就是你的亲人。”

梦境的最后，如意跟她告别：“公主，我以后不能陪着你了，你务必保重。”

“如意，别走！”

林惜羽猛地睁开眼，梦里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她入目只看到顾修阎，却不见如意的身影。

林惜羽吃力的拽住顾修阎的衣摆，喉咙嘶哑：“如意呢？”

顾修阎黑目一沉：“死了。”

林惜羽呆住，直直盯着顾修阎，眼泪悄然滑落脸颊。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羁绊也断了。

林惜羽久久没有说话，任由眼泪将寝衣浸湿。

顾修阎抬起手，刚想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殿外却闯进江心白身边的婢女。

“陛下，我们娘娘做噩梦了，正哭着找您呢，你快随奴婢过去吧。”

林惜羽看着顾修阎收起手，脸上可见的着急。

“你先好好休息，孤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顾修阎头也不回的跟着江心白的婢女走了。

林惜羽看着顾修阎匆匆离去的背影，清晰听到心碎的声音。

望着安静凄冷的宫殿，她想了很多。

她想起现世里的父母，想起自己来这的二十多载，想起顾修阎。

到底怎么才能回去呢？

是不是死了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林惜羽这么一想，空洞的眼里忽然有了一丝光亮。

她换回盛装，发髻间的金步瑶清脆作响。

一时间，她好像仍旧是从前那个高傲的南渝国公主。

林惜羽走出宫殿。强撑着站起身慢慢走向远处的摘星楼。

她还记得，每次她都站在这高高的城楼上，看顾修阎一身玄衣银甲，身骑高头大马凯旋。

与此同时，椒房宫。

江心白一身轻纱薄衫，攀着顾修阎的颈脖，吐气如兰：“陛下，没有你妾身不敢一个人睡。”

顾修阎紧锁着眉，脑子里全是林惜羽悲伤的眼眸。

江心白见他分神，嗔怪道：“陛下，你在想什么？”

顾修阎这才回过神般，他揽过江心白的腰，正欲吻下去。

忽然一个太监慌忙冲进来：“陛下不好了，贵妃娘娘在摘星楼上要跳楼！”

顾修阎几乎毫不犹豫松开了江心白的手，一点没迟疑的往城楼去。

江心白不甘的唤道：“修阎！”

顾修阎恍若未闻，一刻不敢停留。

待他赶到城楼下时，只见林惜羽一身红衣如血，站在高处。

冷冽的寒风吹起她瀑布般的黑发，恍若初见。

“林惜羽，你又在闹什么，下来！”

林惜羽听到声音，缓缓转身，眼中笑意凄然：“顾修阎，若有来生，我不愿再遇见你了。”

说罢，她毫不留恋的跃下城楼，一袭红衣宛如绽放的花。

顾修阎疯了般冲到城楼之前，他拼命伸出手，可抓住的只有一缕红绸……

第十一章

顾修阎看着坠落的林惜羽，手上暗自发力，扯住那一角衣摆，毫不犹豫跟着一起跃下。

下一瞬，一道黑影抓住了顾修阎，而顾修阎则抓住了林惜羽的衣摆。

两人坠在城楼上，好似刹那绽放的花瞬间凋谢。

众宫人见状，急惶惶的拥上去，合力将顾修阎和林惜羽救了上来。

林惜羽惊魂未定的瘫倒在原地，神情恍惚，她没想到顾修阎竟会救自己。

顾修阎双眉紧紧拧着：“你发什么疯？”

林惜羽没有理会盛怒之中的顾修阎。

她抬起头，看着这片湛蓝的天空，没有踏入意料之中的死亡，算不算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呢？

就在此时，江心白气喘吁吁的奔上城楼。

她一身华丽的衣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精致的妆容已经被脸颊上滴着的汗损毁大半。

江心白瞪着眼睛，看向毫发无损的林惜羽：“你这个毒妇，置陛下于险境，其心可诛！”

说着她望向脸色不虞的顾修阎，声音带着哭腔：“陛下，你可一定要严惩这个毒妇！”

顾修阎的眉头皱的愈发深，他甚至没有多看江心白一眼，只是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江心白还欲再言，却被夏公公扯了扯衣角。

她不甘心的剜了林惜羽一眼，愤愤离开城楼。

顾修阎的眼神凝在林惜羽身上，语气里难得透出些许疲惫：“你到底要怎样？”

林惜羽毫无神采的眼睛忽然望向顾修阎，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我想回家。”

顾修阎的眸子沉了沉，据他所知，林惜羽自小在宫里长大，怎么会有第二个家？

“皇宫不就是你的家吗？”

他自然而然问道。

林惜羽面上浮现一抹苦笑，她的声音愈发低下来：“这么冷的地方，怎么会是我的家……”

顾修阎心中不解，他看着林惜羽慢慢站起身，朝宫殿走去。

她满头珠翠、衣饰华贵、姿态雍容，可她的背影看起来却那么寂寥。

见林惜羽不再有寻死之心，顾修阎自己也不知怎地，心底竟蓦得松下一口气来。

他对身边的暗卫吩咐道：“看好林惜羽，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暗卫领命而去。

回到冷寂的宫里，林惜羽发现顾修阎给她添了好些宫女太监。

这些活生生的人，却并不能驱散林惜羽心中的冷，她无时无刻不感到寒意彻骨。

可是她也不愿意为难这些宫人。

林惜羽像个木偶一样。

她按时吃饭喝药、按时起床安寝，就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除了这些事，她往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宛如精致的木雕。

顾修阎踏入宫殿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林惜羽端坐在桌前，一双无神的眸子没有焦点。

看着她日日进补却仍旧以摧枯拉朽的势头枯槁下来的模样，顾修阎心中竟然闪过一丝怜悯。

林惜羽再怎么老成持重，说到底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青葱女子罢了。

第十二章

这么想着，顾修阎走到林惜羽身后。

他仍旧保持着从前应有的威严：“天气正好，可想让朕教你骑马？”

此时正是一年来最好的时节，不冷不热，草长莺飞，得闲的宫女时常会放风筝。

林惜羽那古井无波的眸子动了动，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涟漪：“我会骑马。”

这下轮到顾修阎惊诧了，他与林惜羽成亲七载，从未见过她骑马。

他本以为林惜羽是寻常的后宅女子，骑马这些不该是一个后宅女子该修习的东西。

林惜羽垂下眼，忽然觉得讽刺。

她穿越来后，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即便不是在这里干一番大事业，也会改变整个故事的走向。

所以她琴棋书画样样修习，骑射无数种种皆通，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到最后，她还不是没有完成攻略男主的任务，还不是没能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就在她低头沉思之时，忽觉自己腾而起。

顾修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吧，去驯马场。”

林惜羽就这样大剌剌被顾修阎抱进了驯马场。

一路上，太监宫女皆是万分惊诧。几乎是顷刻，消息便传遍了皇宫。

驯马场里草木茂盛，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太阳微烫，清风送暖，林惜羽被这阳光一照，只觉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她看着太监牵来一红一黑两匹好马，也顾不上自己一身繁琐长裙。

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一旁顾修阎微微侧目，简直要为林惜羽拍手叫好。

这样干劲利落的上马，已经不是“会骑马”的程度，而是“擅骑马”的样子了。

事实证明顾修阎果然没有看错，却见林惜羽轻轻一夹马背，马便往前小跑起来，动作极为熟稔。

顾修阎心中忽地升起一丝好奇，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林惜羽，他不了解林惜羽喜欢吃什么做什么，甚至不知道她马骑得这样好。

片刻，他了然，能陪他策马塞外的当然不止江心白一个，只是他从前眼里只有江心白，自然就看不见林惜羽。

在马背上，在阳光下，她冷淡苍白的脸上终于绽出一抹带着红晕的微笑。

却见那黑马在林惜羽的驾驭下越跑越快，到最后几乎是飞奔起来。

林惜羽繁琐的衣裙飘飞在空中，宛如一片轻盈的云。

顾修阎不甘示弱的上马追了上去。

椒房殿。

江心白正对着铜镜比划着凤簪。

虽然上次封后大典并未完成，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江心白必然会是整个南渝国的皇后，因此她吃穿用度，莫不是皇后规格。

外头鸟雀叽喳的声音正令她心烦，忽然两道宫女叽咕的声音传了进来。

她放下手中的凤钗，细细聆听。

“你知道吗，今天陛下亲自将公主……不对，贵妃娘娘抱去驯马场，教娘娘骑马呢。”

“我亲眼看见陛下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贵妃娘娘，二人你侬我侬，哪里像传言里说的，陛下不喜贵妃娘娘。”

“可见传闻都是假的，贵妃娘娘毕竟在镇北王府与陛下相守七年，怎么会没有情谊？”

窗内，江心白脸色狰狞，林惜羽，你这秋后的蚂蚱还真能蹦跶。

第十三章

江心白恶狠狠的冲着窗外怒道：“给本宫滚进来！”

几个刚才还叽叽喳喳聊的正欢的宫女霎时面色苍白。

她们齐齐跪在江心白脚边，哭着求江心白饶恕。

江心白冷冷扫过这几个浑身颤抖的宫女：“陛下的事，也是你们能置喙的？”

说罢，她朝身边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

这几个宫女便被拖出去杖责。

登时，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响彻椒房殿。

江心白换上一身飒爽的骑装，气势汹汹的赶往驯马场。

她虽然长久没有骑马，但比林惜羽那个病秧子不知要抢多少。

驯马场上。

只见顾修阎环抱着林惜羽，二人正共乘一骑。

江心白看见此景，眼中的妒火几乎要喷射出来。

她在马厩里扯过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便要往上马追上二人。

太监赶忙劝阻：“娘娘使不得，这是上个月吐蕃刚进贡的汗血宝马，性极烈，恐怕娘娘不能驾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