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亲将许明薇赶走后便去了国外分公司，之后也就在自己和景苒结婚那天回来过一次。

走到楼梯道，池宴忱才按下接听键：“有事？”

电话里，池父的声音沙哑却不失威严：“你就这么跟父亲说话？”

池宴忱不言。

他们父子关系一直很不好。

他六岁那年，母亲病危，父亲却迟迟不来。

直到母亲去世下葬，父亲都没出现，甚至开始周旋在各种女人之间。

商场的人有惧于他的雷厉风行，有恨他的手段狠辣。

而情长的女人不过是惦记他的钱，她们没有真心，他也不会动心。

没有听到池宴忱的回应，池父重新开口：“我明天回国内总部，顺便看看你跟景苒，她怎么样了？你们没吵架吧？”

池宴忱望向景苒病房的方向，面色微沉。

良久，他才回答：“她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什么？”

池父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斥责道：“你一个男人，连自己老婆都照顾不好？”

这话让池宴忱立即冷下脸：“在照顾老婆的问题上，你没资格说我。”

话落，他直接挂断电话。

没一会儿，池父再次打来。

池宴忱没有理会，静音了后便回了病房。

正在闭目养神的景苒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被子下的手不由握紧，却没有睁眼。

他的动静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自己。

紧接着，身上的被子被往上提了提，带着薄茧的手擦过脸颊。

细微的摩挲感让景苒眼睫颤了颤，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难以理清。

“景苒。”

刻意压低的嗓音有些沙哑，又带着某种犹豫。

她装作睡着，没有回答，也不愿理会。

池宴忱接着说：“我知道，等我知道真相后一切都迟了，但我不想就这么结束……”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至少不是现在结束。”

远处的车流声传进病房，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听着池宴忱坚定的口吻，景苒内心五味杂陈，更觉无力。

这个男人，从来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第21章

下午。

派出所，拘留室。

民警推开门，径直过去解开许明薇的手铐：“你可以走了。”

原本焦躁不安的许明薇愣住：“什么？我可以走了？”

“没错。”

民警没有多说，批评教育几句后让她签完字便将她送了出去。

踏出派出所那一刻，许明薇才觉自己逃出生天。

可放松后又不免心生疑惑。

按照池宴忱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可又听说是因为池宴忱不追究，自己才能这么快出来，不安的心又落了下去。

许明薇扬起下巴，恢复以往的高傲。

看起来池宴忱也不是那么爱景苒，反而会惦记和自己之间的感情。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火噌的冒了起来。

许明薇跑到马路对面，才敢接起电话，劈头盖脸就骂：“李云铭你这个混蛋，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你从池氏弄了一千万，连五十万都不肯给我，那是你自己活该。”

闻言，许明薇更是怒不可遏。

她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你明明知道那一千万我都用来还债了，哪儿还有钱？”

“怎么，不能回池氏了？”

“……暂时回不去。”

想着还欠赌场的那五百万，而且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还款期，许明薇烦躁又害怕。

正想着怎么重新获取池宴忱的信任，便听李云铭又说：“你认识的老总又不只池宴忱一个，正好借着他的名头，更别的老板套套近乎。”

听了这话，许明薇愣住。

思绪打转间，一抹阴狠从她脸上闪过。

天渐黑。

睡了一下午的景苒悠悠转醒。

环顾病房，不见池宴忱，但他的大衣还放在桌子上。

像是本能一般，开始担心这么冷的天他会不会感冒。

等反应过来，才挥去那些本早该摈弃的多余关心。

喉咙的干哑让她不由望向桌上的水。

右手输着液，只能尽力伸着左手过去。

从腰一下就像被冰冻住了，无力又无知觉的感觉让景苒心底掠过丝不安。

失神间，才碰到杯沿的手一抖。

“咵嚓！”

刺耳的碎裂声在病房里炸响。

几乎是一瞬间，一声“景苒”伴着池宴忱的身影出现。

见景苒耷拉着左手，只是打碎了个杯子，才松了口气。

倒了杯水，舀起一勺喂给景苒。

然而景苒只是定定看着他，没有要喝的意思。

池宴忱皱眉：“怎么了？”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过又被她深深伤害过的男人，景苒满心复杂。

“池宴忱。”

第二次叫他全名，依旧有陌生感。

池宴忱嗯了一声，等待着她下一句话。

气氛微凝中，景苒重新开口：“我有渐冻症，无法治愈，以后生活都不能自理，也可能几年后就死了。”

池宴忱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我知道。”

“孩子和我妈，都因为我们才会死。”

“我知道。”

两人的声音都逐渐沙哑，平静中又夹着些许波澜。

景苒眼尾泛红，一字字说：“那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第22章

不知道是因为晚冬残余的寒意，还是景苒的话，病房的温度突然骤降。

门外原本在跟池宴忱说话的陈医生见病房两人僵持着，便转身离开了。

沉寂中，池宴忱只觉每一次心跳都像被鼓槌重重捶打。

他怎么会不知道景苒恨自己，只是此时此刻，他根本回答不了。

看着沉默的男人，景苒鼻尖酸涩。

这句话她早就该说了。

“我妈说过，单方面付出的婚姻无法长久，爱情也一样，有些人无论怎么追赶都追不上，他也不会回头。”

景苒抑着心尖上的痛：“我累了，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无言了几秒，池宴忱语气平稳：“说完了？”

见他不仅没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景苒不由怔住。

她越来越猜不透他了。

池宴忱缓缓坐下，比起以往的冷沉的压迫气势，现在的他温和了些许。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你可以恨我，更可以骂我打我，甚至把我对你的恶劣行径公之于众，但我始终只有那句话，在那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

一字一句，倾注了全身心诚恳般的态度。

景苒怔望着他，一时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好半晌，她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什么话都没有说。

对方的冷漠让池宴忱心头一颤。

到现在他才发现，比起景苒的责骂和怨恨，自己更害怕她的视而不见。

试图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最后只能落寞放下。

“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将吸管放进杯中，又把杯子放在能让景苒拿到的地方，池宴忱才离开。

听着远去的混乱脚步声，景苒看向水杯，眸光渐暗。

……

之后，池宴忱几乎一直都守在景苒身边，可整整一个月，她只跟他说了几句话。

只要他一说到两人感情问题，她就闭上眼休息。

哪怕是池父的关心，她也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雪早已经化尽，晚风还残留着冬季的寒冷。

住院楼下，路灯昏黄。

池宴忱站在灯下，脚边落着几个熄灭的烟蒂。

他吐了个烟圈，微红的双眼凝着景苒病房的窗户。

“怎么不去陪着景苒？”

从住院楼下来的池父走了过来，看到地上大片的烟蒂，皱起了眉。

池宴忱收回视线，微垂的眼眸透着丝狼狈：“她不乐意见我。”

看着从小到大高傲惯了的儿子满眼挫败，池父冷着脸：“这都是你活该。”

第一次，池宴忱没有反驳。

他抽了口烟，嗯了一声。

见他这样，池父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许久，他才缓和了些语气，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池宴忱扔掉烟，眼眸浮起丝朦胧：“我感觉……她已经不爱我了。”

从前他能在景苒眼中看到自己，哪怕是那被误会的四年，也能看到她的失落和爱。

可现在即便与她对视，他也看不到一丝感情。

池父忽然沉默，缓缓坐到长椅上。

好半天，才苦笑了句：“想不到，我们父子走了一样的路。”

闻言，池宴忱诧异地看向他。

池父双手紧紧交握，沉哑的声音染上抹无奈。

“你妈曾经很爱我，到最后却恨我恨到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

第23章

池宴忱看着像是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父亲，一时没缓过神。

母亲怎么会恨他？

他至今记得母亲死前叫了父亲的名字。

没等池宴忱发问，池父已经恢复如常，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景苒只是还没从打击中缓过来，你陪着她，给她点时间。”

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父亲透着一丝孤独的背影，池宴忱心里五味杂陈。

拿出景苒的照片，指尖细细摩挲里面的笑脸。

无论在学校还是社会，他一直都是高傲自信的。

可现在，只有说不尽的慌乱和不安……

良久，池宴忱才收拾情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