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水跪着，往前几步。片刻，泪如雨下，她依附着顾光霁的腿，小心翼翼的看了温念初一眼。

“你这刚下床又是唱的哪出戏？”顾光霁气得不轻。

原本，他是要晚些回来的，却不想外面闹得沸沸扬扬，都说席帅夫人把姜大公子给伤了。

掀开地上的白布，顾光霁停顿了几秒：“怎么是嫣儿？”

“那就要问问你的二太太了。”看着地上的女人，温念初红了眼。

“怎么回事？”几步坐到正坐上，顾光霁难得的和温念初坐在一起，却是极度的不耐烦。

“姐姐用人不善，我替她管教一下罢了。大帅难道不好奇，那封信是谁写的？”周若水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哭哭啼啼道。

“一个下人，却胆敢越过主子，欺上瞒下，这可不得教训着，姐姐既然不舍，那只能若水来了。”

第十四章：同父异母

听到这，顾光霁也明白了。

原本他也奇怪，若真是温念初写的信，阮大帅来了又怎么会向着他。

“嫣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就算要罚，也轮不到你。”一方白色的帕子被温念初握的发皱，她看着周若水恨的直哆嗦。

这还是顾光霁第一次看见温念初这么失态，如此的寸毫不让。

深邃的眸子垂下，他撑着一只手，看着温念初。

“嫣儿，是我的陪嫁丫鬟，你却把她卖进花楼，逼她失身自尽，今日，要么以命抵命，要么我走，从此休书一封。”

霎那，顾光霁抬头，看着颤着身子的温念初，似是没想到，此番她竟会如此决绝：“你威胁我？”

“不，是惩罚。”温念初铁了心：“若不是我执意留下，嫣儿怎么会死？那是我的亲妹妹，亲妹妹啊！”

温念初几乎浑身颤抖，就连说话，都带着气不顺畅的叠音。她怎么能忍受因为自己的自私，对顾光霁所谓的爱，就让嫣儿替她送了命。

百花楼，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

她捂住心口，腥味儿再次溢了上来，卡在喉咙里，温念初顺了口茶，垂眸死死的看着嫣儿的尸身，对顾光霁道：“几番隐忍，而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她，是你的心头宝，可嫣儿也是我的命！你若不偿，我便拿自己偿。”

声音不大，四个人却听的清楚。

周若水有惊有喜，却又怕顾光霁真的要她偿命，而奶娘更是畏惧，她不过一个下人得了顾光霁的亲近，若温念初真的走了，靠着顾光霁一人撑着，府里怎么也是少了一番助力。

良久，顾光霁长呼一口气：“葬了吧，按小姐礼数。”

“不可。”

“温念初，你还想怎么样？”他一声怒斥，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从前的她，病秧子，就连周若水进府，都忍让了三分，如今却要因为一个丫鬟，据理必争。

“若你不处置，我自是要把她带回去的，就算入土，我也要把她的骨灰葬在东北老家。”

腰杆笔挺下，是温念初不容退步的决绝。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大帅若是想，大可一试，如果您怕，东窗事发。”最后四字，咬的极重。

“大帅~”周若水可怜巴巴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姐姐恼，那便处置了妾身吧，只是，我肚子里……”

顾光霁一记厉色抬眸，却也依然没能阻止周若水想要说的话：“只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无辜？

多么讽刺。

奶娘踉跄上前几步:“你说什么？你当真怀上了？”

“若水！”顾光霁压着声音开口。

他根本没碰过她，哪里来的孩子？

“你怎么，没早些说？”

奶娘连忙把周若水扶了起来，坐到一旁的客椅上：“还在地上跪了这么久，这要是跪坏了我孙子，谁担待？”

奶娘看了温念初一眼。

“我本是不想这么早说出来的，只是——”周若水怯生生的看了温念初一眼：“如今若是再不说，我这孩子怕必受牵连。”

第十五章：女休夫

周若水抱着奶娘哭了出来：“若水真是没有想到，姐姐会因为一个犯了错的下人，这么置气。”

“早知如此，我也不会……”

正坐上，目无旁光，温念初如同心死般，看着地上的嫣儿。

当初，要嫁来南平的时候，父亲明明已经给她说好了人家，是嫣儿，自己要跟她来到这里陪着她的。

摸着发上的簪子，温念初的心，都在跟着滴血：“既是如此，上纸笔吧。”

“你要做什么！”心里一咯噔，顾光霁拉着她的手，迫使她看着自己，心里，却已然猜到了三分：“你该不会？”

“替你休妻。”温念初难以压制心里的负罪感，垂下眸，不再看他。

当初的婚书，是顾光霁亲自所写，除此，更是三媒六聘，十里铺妆。

如今她执笔一封，也算是断了念想。

白皙的手指，划过休书：

今，皓月明清，良辰美景虚设

吾与夫，连理至今，不曾子嗣

幸，佳人在怀，常绊君心

盼麟心切，妾本成全

自此天南两方，愿夫顺遂

闻言勿问，欢喜自生

字字落笔，字字诛心。

“温念初，你——”

自古都是夫休女，哪有妻休夫的道理！

“你若是下不了手，怕我爹迁怒你，我替你写不就是了。”笔落，温念初拔下嫣儿的簪子，就要刺入指心，按下去。

“若水没有怀孕！”顾光霁几乎惊呼，一双手，停滞在半空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着。

他在怕什么？

怕她真的会离开，还是怕她走了没有阮帅支持，兵败归南？

见状，温念初嗤笑：“大帅不必担心，你我夫妻已了，情分仍在，父亲那里我自会思量。”

毕竟，你也是我爱了多年的男人。

血液，侵染白纸，自此落下，再无回头。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温念初松开手，一步一步的，走下正坐，向着厅里，嫣儿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

终是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知夏！”顾光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已经许久未听见男人这样唤自己了。

心里苦楚，谁人知晓。

她在席府呆了这么多年，直到今日，因为自己欠了人命，温念初才明白，这些年终究是场雁过惊鸿，痴心如梦。

五年，该醒了。

车，是在次日停在席府的。

昨夜，顾光霁叫来陆眉风，她又找陆眉风偷偷要了半月的药量。待人走后，顾光霁都未离开。

他木讷的坐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的问着她：“你真要走？”

“是。”温念初背对着他，咬牙。

“连我也留不下你？”这还是，顾光霁第一次低下身段同她这么讲话。

怀里，抱着嫣儿的骨灰，温念初湿了眼，半分都不愿意松开：“是。”

空气霎那的寂静，顾光霁掏出烟，却又生生的按捺住。

他看了一眼，这个偏房，想要说出口的话，最终又是咽了下去。

“你多保重。”

五年情分，到头来，只换得四个字。

“夫人，您坐稳了，我们这就要走了。”马夫的一句话，拉回温念初的思绪。

撩开车帘，顾光霁正穿着一身装束，站在那，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时至今日，自己也是舍不得的，眼泪顺势而下。

第十六章：雁过惊鸿，痴心如梦

门前，顾光霁的身形明显的是松动了，他顿了顿，似有犹豫，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