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哽还没缓过神，又听晏曜甩出一句驱逐：“出去。”

她神色微滞，想起吴秀芳说的话，心跳逐渐不再受控。

煤油灯的昏暗光亮中，她忐忑而腼腆地轻问：“今晚……我能跟你一块睡吗？”

第4章

空气骤然凝结，姜奈全身紧绷，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晏曜拧着眉，再一次驱赶：“出去。”

她心狠狠一揪：“可我们是夫妻，夫妻睡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而且妈也想早点抱孙子……”

“别让我再说都三遍。”

冰锥般的话语刺在姜奈心口，疼的她掌心发颤。

在男人冷冽的凝视中，她狼狈地走了出去，‘砰’的一声，身后的门立刻被关上。

夜风扑在身上，寒凉刺骨。

她看着的药酒，苦涩一笑，被丈夫赶出房，两辈子里还是头一回……

次日。

因为怕被吴秀芳看见自己和晏曜还是分房睡，姜奈天不亮就起床，准备出早工。

刚从屋里出来，便见穿戴整齐的晏曜拿着镰刀也从厨房出来。

“你去哪儿？”她下意识问。

晏曜看也没看她，径自走了出去。

姜奈目光渐黯，垂眸也去上工了。

却发现晏曜跟她方向一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帮吴秀芳上工。

秋末，露水浓重。

几十亩的二季稻田金灿灿一片，田里已经有知青和村民干活了。

见晏曜下了田，姜奈也卷起衣袖，朝之前帮自己干过活的女知青走去，帮她接过沉重的水稻：“我帮你码好。”

谁知对方直接侧身，躲开了她的手：“别，我可没那福气。”

说着，又瞥了眼不远的晏曜：“想在你男人面前装勤快就回家去装，免得在这儿受了伤，又说别人欺负你。”

“就是，姜奈，看在咱们都是一起来插队的份上，你能不能检点些，别丢了咱知青的脸，还耽误咱们返城！”

夹杂嫌恶的埋怨刺的姜奈脸色泛白，她下意识看向晏曜。

他弓着腰，一茬茬收着稻子，冷漠的像根本没听见。

可想到自己的坏名声，她现在也没资格指责对方什么。

撇开低落，她埋头干起自己的活。

这一忙，就是半月。

在这期间，晏曜都没跟姜奈说过一句话，吴秀芳也时不时抱怨几句，姜奈都默默受着。

农闲时，姜奈去田里捡稻穗，虽然不多，但每次也够一锅米汤。

这天，她揣着捡满稻穗的袋子回家，却在村口路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看清对方的脸时，她滞住的眼神骤然升起不可置信。

“爸！”

一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中那张沧桑的脸。

姜奈奔过去，死死抱住父亲。

久别重逢，乔岩也很激动，眼眶酸胀：“苒苒，爸可算见着你了……”

一声‘苒苒’，险些让姜奈哭出声。

无数句对不起都哽在喉咙，上辈子她锒铛入狱后，父亲不久就病逝，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愧疚、懊悔和思念揪着姜奈的心，可脸上粗糙的摩挲感立刻将她拉回现实。

她直起身，慌张扫量四周：“爸，你怎么过来了？”

现在知识分子正被严打，何况曾是大学教授的父亲。

比起姜奈的紧张，乔岩反而很从容：“听说你的返城证下来了。”

姜奈一怔，拧眉垂眸：“爸，我……”

“爸不是来劝你跟我回去的，就是太久没见你，想来看看。”

说着，他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她的脸：“瘦了。”

闻言，姜奈鼻头发酸。

可曾经在讲台上意气风华的父亲此刻却满手淤泥，落魄虚弱，眼神也没了研究学问时的神采。

这些年，他吃得苦不必她少。

她正想开口，却见父亲从口袋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钱，塞到她手里：“志刚是个好男人，好好跟他过日子，别惦记爸。”

姜奈把钱还回去，却被挡了回来。

乔岩把她往家方向推：“回去吧，爸也要去赶车了，来这边可不能被人发现。”

听到父亲这样说，姜奈才不舍转过身。

可刚走进拐角，身后忽然传来‘咚’的巨响！

心头一跳，她猛然奔回去，竟看见父亲满头血倒在地上，两个手持木棍的男人正指着父亲叫嚷——

“就是他，沪南那边的臭老九，赶紧把他抓公社去，等弄死他，咱们能领一大笔钱！”

第5章

姜奈只觉血液凝固，呼吸也被窒住。

眼见两个男人要把父亲架起来，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率先冲出去，死死护在父亲身前。

“不许你们动他！”

其中一个高个儿男人狐疑打量着眼前刺猬似的姜奈，挥棍恐吓：“哪儿来多管闲事的女人，滚开，别挡了我们的财路！”

姜奈恨恨盯着他们：“想动他，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高个儿顿时恼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举起手里的棍朝她头上打去。

可还没落下，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姜奈怔住，错愕抬头——

晏曜？他怎么来了？

却见对方挡在她面前，面不改色撒谎：“你们找错人了，他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

姜奈愣住，看着他的眼神掠过丝诧异。

军人独有的气势让对面两人惶恐后退，悻悻离开。

见两人走远，晏曜直接把乔岩背到身上，朝村东走去。

担心父亲伤口的姜奈急的脱口而出：“志刚，卫生院在北边。”

“你要是想他再被抓，可以送他过去。”

晏曜冷不丁的话让她面色一僵，最后也只能强忍心疼跟了上去。

直至到了一个偏僻山腰的荒废茅屋，晏曜才把人放进里头一张破床上。

姜奈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知道山腰有这么一个地方。

环顾陌生房屋，她疑惑：“这里是……”

“程家几十年前的老房子，旁边没屋子，平时不会有人来。”

晏曜关上摇摇欲坠的窗，眉眼依旧冷漠。

但姜奈却真心感激：“谢谢……”

如果不是他出面，父亲可能要被拉去公社批斗，甚至像先前那些老师一样，被活活饿死都有可能。

然而晏曜却板着脸警告：“在这儿不代表没事了，如果不想惹麻烦，就管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