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物消人亡。”

最后四个字落定。

郑书意心尖一颤，重重往下沉。

要靠俞斯年放人果真不行，自己只能靠那次机会离开俞斯年——

半年后，凌阳王以清君侧为由，起兵造反。

千岁府的大火烧了一夜，整个上京乱成一团。

那便是自己离开的最好时机。

第4章

行至半道。

马车被一位宫女倏地拦下。

“九千岁，贵妃娘娘有请。”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露出俞斯年眉眼一角。

“何事？”

“贵妃娘娘近日淘了佳酿，邀九千岁共饮。”

郑书意沉眸看去。

传闻，俞斯年能从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全靠张贵妃提携。

更有小道传闻说，张贵妃未入宫前，曾与俞斯年定过亲。

郑书意以为俞斯年该应邀进宫才是。

谁知身旁的人却淡淡瞟了她一眼，语气平和：“烦请回禀贵妃娘娘，臣新婚不久，要陪新妇，请恕臣不能过去了。”

闻言，郑书意心底直翻白眼。

他不愿应邀就罢了，居然拿自己做幌子！

若张贵妃怪罪下来，她岂不是变成活靶子了？

眼见俞斯年打发走了那宫女。

郑书意皮笑肉不笑道：“妾身实在好福气，竟能得千岁如此厚爱。”

她语气平静，话却刺耳。

俞斯年眉心一跳，狭眸微凛：“你倒是有条好舌头，不如拔了让我瞧瞧如何长得？”

郑书意话被堵住。

心里憋屈不已。

俞斯年打量了她几眼，心道这女子这般会见风使舵，果真是小人作风。

这天晚上。

俞斯年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与郑书意同骑一马被追杀。

后方利箭陡然穿风飞来。

千钧一发之际，自己竟毫不犹豫将人护在怀里。

箭头刺入肩，痛感深刻如同真切发生过一般。

俞斯年冷汗涔涔惊醒，震撼难消。

自己怎会以命护她？

做一次梦是偶然，这第二次便不得不让他多心了。

隔日。

俞斯年便直接去找国师，却没能如愿见到人。

童子恭敬朝他拱手：“九千岁来得不巧，家师出游尚未归来。”

国师府大门紧闭，俞斯年只得离开。

就在此刻，街道的算命摊上，一白胡子老头叫住了郑书意。

“这位姑娘，贫道见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坐下聊聊可好？”

郑书意看他：“这套诓骗人的说辞，三岁小孩都不信了。”

白胡子嘿嘿笑两声，也不恼，竖起手指：“一文即可，姑娘算算也无妨。”

“不了。”郑书意不愿搭理，转身要走。

却听那白胡子老头悠悠然道：“前世造因今生果，姑娘两世情缘实属难得，然命运天定不由人，莫要做逆命之事。”

郑书意脚步一顿，心倏然沉了下去。

什么命运天定？！

若要信命，她现在就该去死，好全了俞斯年对楚铃月的一番心意。

她将一文钱扔过去：“胡说八道。”

语毕，郑书意头也不回离开算命摊。

白胡子老头捏着那枚铜钱，眸色高深莫测。

不多时，一个童子冲到他面前：“师父，可算找着您了，九千岁今日来寻您了。”

“你如何答的？”

“照您所言，将人打发走了。”

国师点点头，起身大笑离开。

郑书意心事重重回到府里。

才踏入大门，便见厅中站着一名宫女。

管事低声同郑书意解释：“这是贵妃娘娘的侍女，进府便说要找您。”

听了这话，郑书意直觉不妙。

她凝神踏步走上前。

那宫女见了她，当即趾高气扬走过来。

宫女的目光上下打量郑书意，随即不客气道。

“千岁夫人是吧？跪下接旨吧，贵妃娘娘召见！”

第5章

承阳宫，后花园。

郑书意跪在张贵妃面前。

张贵妃确是位难得的美人，年逾三十，却宛如少女。

张贵妃斜睨郑书意：“你与斯年成婚已有一段时日，他待你如何？”

郑书意柔声回：“千岁事务繁忙，迄今为止从未同榻而睡，其余倒好。”

闻言，贵妃脸色稍霁：“斯年确实忙了些，你多担待。”

郑书意应声。

这时，有蝴蝶翩翩落在贵妃朱钗上。

郑书意眸色明亮夸赞：“娘娘如花美貌，竟连蝴蝶也为之倾倒。”

张贵妃顿时喜笑颜开。

另一边，九千岁府。

俞斯年听内侍禀报说：“夫人去承阳宫已有半日，是否需要过去看看？”

俞斯年一听郑书意名字便皱眉。

“不必。”

拒绝完后，坐在书房里却莫名又有些看不进公文。

他再度叫来手下：“备车，去接夫人。”

俞斯年踏出书房，谁料，他还没启程就见手下跑了回来。

“千岁，不必去接了！夫人回来了，还带回了赏银千金！”

俞斯年一怔。

快步走到门口，便见郑书意正施施然下马车。

而她身后，内侍正一箱箱往府里搬赏赐。

两人对面相逢。

俞斯年难掩诧异：“你竟还有这能力。”

郑书意微微一笑：“这还是托了千岁的福，若非千岁深得贵妃喜爱，妾身哪能有机会获此殊荣？”

俞斯年脸色一黑：“看来夫人还未学会好好说话。”

郑书意只好住嘴，遂随意转移话题问：“千岁这是要出门？”

俞斯年心中莫名不爽，冷下脸道：“与你无关。”

郑书意‘哦’一声，淡淡欠身：“那妾身便先回房了。”

行礼完，她直接离开。

俞斯年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这本欲去接她的架势，心中越发不爽至极。

重新回到书房。

俞斯年越想越不对，郑书意这个女人还真是愈发放肆了！

他又叫来人问：“她在贵妃那里都说什么了？”

暗卫如实禀报。

听到郑书意跟贵妃说他们从未同榻，俞斯年眸色微沉。

“我知道了，下去吧。”

夜深。

本要照常回房的俞斯年，路过郑书意院子，见她房间还亮着。

鬼使神差，他改变了方向。

叩叩两声敲门。

郑书意刚刚沐浴完毕，正要披衣，没等出言就见房门被人倏地推开。

“何人敢……”郑书意冷怒的语气在见到人时咽了回去。

她淡淡欠身：“千岁夜深来妾身屋内，是有何事？”

俞斯年视线在她雪白肌肤上一瞥，只觉那雪色白得几乎刺眼了。

他将门一关，兀自坐在床榻上。

“你不是向贵妃娘娘告状说本千岁从未与你同榻吗？我今日便如你所愿。”

郑书意一愣，只道：“千岁果然消息灵通。”

却是没有半点扭捏，过去替他宽衣解带。

这等事，上辈子她本就做惯了的，自然熟稔。

俞斯年眉一皱，蓦地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一个使力，郑书意整个人便坐在了他的身上。

俞斯年掐住她细软的腰身，语气低沉：“你知道夫妻同榻该发生何事吗？”

郑书意被他的举动吓得呆了一瞬。

回过神来，便放松心神。

她自然不怕，俞斯年是太监，上一世他们最亲密之时，也不过相拥而眠。

她神色淡然，看不出丝毫紧张。

“千岁何必开此玩笑。”

见她有恃无恐，俞斯年脸色一黑，瞬间将人反扑在床。

他眸色沉沉，嗓音低哑——

“你以为男人没那玩意儿就不能行同房之礼了？”

第6章

湿热呼吸声喷在耳畔。

郑书意被死死压着，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心跳如擂，慌乱不已。

“千岁……”

俞斯年手指探入她的里衣，音色愈发冷了：“阉人就算没那玩意儿也有的是法子，轻则以手，重则狎具剑柄，夫人选一个？”

冰冷的指尖触及肌肤。

郑书意身形猛地一颤，随即感受到有什么硬物抵着她，眼底泄出恐惧之意。

他竟真的带了狎具？！

“千岁，妾知错了！”

她眼尾发红，眸中闪烁泪花。

避之不及的惊惧态度让俞斯年眸中一刺，他索然无味松开了手。

“胆小如鼠。”

俞斯年起身离开。

郑书意惊魂未定怔在床上。

之后一段日子。

俞斯年待她极其冷淡，郑书意也不敢再招惹他分毫。

直到中秋前夕。

俞斯年向她递来帖子：“明日带你去惜星阁。”

惜星阁乃城中文人墨客最常去之地。

每年中秋都会举办竞卖会，拍下的酬金皆做善款。

往年楚铃月的诗画都能被拍到最高价，所以她也被称之为京城第一才女。

而无人知晓，那些匿名拍下的最高价，皆出自俞斯年手笔。

虽然心有疑惑为何带自己，但郑书意到底没敢多问，只应了下来。

中秋这天。

城内到处张灯结彩，惜星阁的热闹更胜一筹。

“竞卖会何时开场？”

“今年不知有无人压过楚小姐拔得头筹啊……”

郑书意跟着俞斯年来到惜星阁二层，入目皆是城中各大世家名流之辈。

屋子正中央，楚铃月被簇拥着提笔。

见到郑书意，她眸光一闪，遂放下笔上前挽住郑书意的手：“莫要说笑了，铃月可不敢在姐姐面前卖弄才华，姐夫，不如让姐姐作画，铃月题字可好？”

郑书意自小便被关在偏院，能吃饱穿暖已是奢求，遑论琴棋书画？

楚铃月这般，分明是想故意让她难堪。

郑书意抬眼看了下俞斯年。

俞斯年却视线却只落在楚铃月身上，丝毫未顾忌她，直接应下：“既是如此，夫人你便同铃月一起吧。”

“……是，夫君。”

郑书意心口发闷，还是起身执笔。

楚铃月眼带轻蔑，只等郑书意的拙劣画技遭人嘲笑，到时她再题字作对比。

这样，郑书意上次在茶楼堵她的这口气才算是出了！

然而随着郑书意手底画笔移动，楚铃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郑书意笔下，只见一头通体雪白的幼鹿站在漫天雪地中，白雾环绕。

画中那双纯真透亮的鹿眸撼动人心，更称点睛妙笔。

“千岁夫人果真妙手丹青，这鹿惟妙惟肖！”

“有吴道当风之意，徐翁风流之雅啊……”

夸赞声翩然入耳。

郑书意表面淡然笑着，心里却刺痛不已。

依照此时，她确实不该会作画，这些都是前世俞斯年手把手，一笔一画教她的。

他也曾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