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往外走，“都别跟过来。”

蔡添喜抬起的脚被迫落下，他不敢违逆皇帝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许是蔡添喜的猜测不是无的放矢，也或许是因为秀秀不在，没有人为秦兰拦门，赵郁终于又一次在秦兰清醒着的时候进了她的营帐。

重伤撕裂的痛苦显然十分难捱，她看着更憔悴了，脸颊都凹了下去，赵郁无意识地颤了下手指，随即紧紧抓住了袖子。

“皇上是特意来质问奴婢为何不知好歹的吗？”

“不是。”

赵郁连忙否认，虽然他眼下的处境的确因为秦兰传的那句话变得更加艰难，可他怎么会舍得质问她？

他压下身上的疲惫和疼痛，以最和缓的姿态面对秦兰，“你我之间何谈质问？我只是有些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能不能和我说说？”

秦兰浅浅笑起来：“当然。”

赵郁一怔，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秦兰笑了，被朝臣气得闷疼的心口骤然松弛下来，他情不自禁伸手，想去碰一碰秦兰——

“因为奴婢不想再和皇上有牵扯，更不想欠皇上的人情。”

赵郁的手骤然僵在半空，他知道秦兰不可能说出什么不想他为难之类的话来，也想过会是不信任，她要自己来之类的说辞，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如此冷酷无情的拒绝。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心口是冰凉的。

“秦兰，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他狼狈地扭开头，一时间竟然不敢再去看秦兰，“我不求你现在就消气，但别再说这种话了……”

他揉了揉发疼的旧伤，实在是太疼了。

秦兰沉默地看他一眼，目光在他肩膀上停留片刻，随即便扭开了头：“事到如今，奴婢只有这种话可以和皇上说。”

“不会的，我们会有很多话可以说的，”赵郁很抗拒这种现状，语调不自觉拔高了一些，仿佛声音只要够大，就足够可信，“我们可以回到从前的，只要你肯给我个机会……”

“我为什么还要给你机会？”

秦兰淡淡开口，她既没有疾言厉色，也不曾声嘶力竭，可就是这样平淡的态度，却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我忘不了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你也放不下我当初的背叛，我们之间……”

“我放得下！”

赵郁立刻反驳，恨不能举手发誓，他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秦兰，现在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那些事我会放下，你也试一试，好不好？”

秦兰静静看着他，却许久都没开口。

赵郁以为她在沉思，满怀期待又饱受煎熬地等着她的答案，冷不丁却看见秦兰的手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胸口伸过来，他下意识抬手抓住了。

等回神的时候他脸色立刻变了，他没想到秦兰察觉到了，还会在这时候试探他，他在防备秦兰，防备她再一次会向他的心口捅刀子。

原本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可现在一切都暴露了，他无力道：“秦兰，我不是……”

秦兰慢慢摇头：“你放不下。”

平淡如水的四个字，却仿佛一场宣判。

赵郁防备她的事，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每次她给赵郁的更衣或者按摩的时候，赵郁总爱把玩她的手，起初她以为是因为喜爱，后来她才知道不是。

她那只手离他的心口太近了，让他觉得不安。

就连上次救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可那只是抵在赵郁胸口的时候，他还是颤了一下。

全无信任的两个人，怎么回到从前？

“皇上，趁着你我之间还没有互相憎恶，好聚好散吧……”

赵郁抗拒地摇头：“别说了，我不会让你走的。”

“不过几年时间而已，反正你也不缺人伺候……”

“别说了！你和别人不一样！”

“都一样的，我会去滇南，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我让你别说了！”

赵郁腾的站了起来，语调高亢到几近破音，他喘着粗气看着秦兰，脸色逐渐狰狞：“你休想，离开朕这件事你休想！”

剧烈的动作挣开了伤口，鲜血一点点浸染龙袍，很快氤氲出了一片刺目的殷红。

然而赵郁一无所觉，他死死看着秦兰：“实话告诉你，从当初召你入宫开始，朕就没想过让你走。”

秦兰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朕说，”赵郁凶性上来，一字一顿道，“出宫这件事，你就死心吧，你一辈子都只能留在朕身边！”

第166章朕还是要听秦兰的话

话一说完，赵郁就后悔了。

他明明是想要秦兰好的，明明是想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可最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狼狈地逃出了秦兰的营帐，站在外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秦兰以后，应该更不想见他了……

他有些提不起力气来，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窝着，不动不说话，仿佛变成了一只鹌鹑。

钟白来来回回走了三四遍才看见他，却随即愣住了，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赵郁这幅样子，上一次是先夫人亡故，萧家却以未嫁女不得丧葬为由，拒绝出殡，只一口薄棺草草埋在了后山，不说萧家祖坟，就连坟头都没留。

那时候赵郁就面对着墓碑这样坐着，许久都不动弹。

他心口一涩，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皇上，您怎么了？”

赵郁苦笑一声：“我又说错话了。”

说错了什么话他不肯开口，钟白也不敢追问，只能勉强安慰：“都会好起来的。”

赵郁显然没有被安慰到，他沉默了下去，许久才打起精神来：“找我什么事儿？”

钟白不大想在这种时候打扰他，可事关重大，所以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萧敕说要见您，他说他手里有件您很感兴趣的东西，如果您肯放悦嫔娘娘一马，他就交给您。”

赵郁眼睛一眯，刚才还蔫茄子一样的人，只一个表情的变化，气势就锋利了起来：“他还敢和朕讲条件？”

“臣也这么说，但他写给了臣这个字。”

他要来抓赵郁的手，却被赵郁嫌弃地挥开：“写地上。”

钟白也不恼，听话地在地上写了个字，他从小不学无术，入朝后才勉强读了几本书，此时那个字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写错了。

可赵郁仍旧认了出来，那是一个“谢”字。

赵郁脸色一沉，萧敕手里有谢家什么东西？

他和谢家算是死仇，谢家的死活他并不在意，可秦兰在乎，他也不能允许秦兰再被谢家牵连。

“先带他来见朕。”

“是。”

钟白起身就要走，两步后又折返了回来：“皇上，在这见吗？”

赵郁满脸嫌弃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见萧敕？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冷不丁钟白叫唤了一声：“怎么又流血了？皇上你这伤口谁处理的？到底行不行啊？”

赵郁摆摆手：“别啰嗦，赶紧去传人，朕在中帐等着。”

“可你这伤看着更……”

“滚。”

“好嘞。”

龙帐被朝臣堵着，赵郁自然不好回去，眼下也只能去中帐了。

等人的功夫，太医来给他处理了伤口，可血虽然止住了，他的心情却仍旧十分糟糕……希望萧敕不是在故弄玄虚，他也不想再拿萧家开刀。

好在萧敕是吃到教训了，一改之前的轻狂，一进门就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草民参见皇上。”

“免了，有话就说。”

萧敕的态度并不像钟白说的是要和他谈条件，而是真正的恳求，闻言二话不说就将一个盒子递了上来，钟白接过打开，一封泛黄的丝绢映入眼帘。

“皇上，当年谢家被弹劾结党营私，随后事情雷霆处置，谢家势如山倒，个中缘由，都在里头。”

赵郁的脸色不自觉端正了一些，当年谢家衰败的事他也心存困惑，堂堂百年世家，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查出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