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每一脚都下了狠劲，又专门朝着一些刁钻部位踢。

阮碧霄看不下去，上前阻止。

“住手！”

男人看她一眼，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本大爷的闲事！”

阮碧霄冷冷道：“天子脚下，皆一视同仁！你是要谋逆不成！”

“凡事都有因果，发生了什么？”

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扭头，用眯成一条缝地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家丁，那狗腿子立马理会到，开口道。

“她有眼无珠！打碎了我家老爷的宝贝花瓶，她又没钱赔，那就以身抵债咯！我家老爷踹她几脚又如何！”

阮碧霄看了一眼周围的看客，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她缓缓道：“多少钱？我替她还。”

男人眼睛一亮，抬手伸出五个手指，示意一个数。

阮碧霄挑眉：“五两银子？”

却见男人摇了摇头，坐地起价。

“不不不！这可是我祖传宝物！是五千两！”

第27章

闻言，周围看戏的人都震惊了，纷纷讨论。

“五千两？！金子做的都没这么贵！”

“五千两！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个小小花瓶怎么会值这么多！？”

家丁马上反驳：“你别瞎说！我们黄老爷家底丰厚，代代相传的宝物，定是些精贵东西！”

阮碧霄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敲诈勒索来了！

女子也焦急地抓住阮碧霄的手，声音虚弱：“姑娘……不要……他就是个骗子！”

趁着这个混乱时候，被家丁拦着的另一名女子挤了进来，心疼地搀扶起地上抱琵琶的少女，一边向阮碧霄解释原委。

“我与她是茶楼中的卖艺女子，她弹琵琶，我唱戏曲，谁知今日撞上这黄老爷，将花瓶故意摔碎了，污蔑我们！”

阮碧霄并未全信，又问：“旁人可看见了？”

方才黄老爷说话，许多人都点头了。

女子秀眉颦起，叹息道：“黄老爷平日里作威作福，大家都怕他，哪里敢说真话！”

阮碧霄一愣，再次看向那些人，却纷纷不敢与她直视。

唯有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开了口：“我看见了！是他自己摔的！”

他手指指着的，正是黄老爷。

黄老爷肥胖的脸颤了一颤，眯成一条缝地眼睛却似毒蛇一般阴毒。

孩子身后的母亲神色惶恐，连忙捂住孩子的嘴，慌张道：“孩子不懂事！大家莫要见怪！”

她一边鞠躬，一边打孩子的手：“你这孩子！以后不许再说谎！”

小男孩一脸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没说谎……”

阮碧霄心一沉。

这个小小的地方，已然被打压惯了，包庇与说谎已经成了常态，真话反而成了谎话。

毕竟，只要火没有真正烧到自己身上，谁又会想蹚浑水呢。

一直未发一言的钟承和忽然开口：“那花瓶在何处？给我看看。”

阮碧霄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他也跟过来了。

女子看到钟承和英俊脸庞，愣了一下，耳尖微微泛红。

她点头道：“还在茶楼里。”

黄老爷见钟承和英俊潇洒的模样，心里十分不快。

他平生最是嫉恨这种人！既然要多管闲事，那就一同拉下水！

当即冷哼一声，吩咐下人：“去，拿来！”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搞些什么花样出来！”

“这钱我可是一分都不少！”

两位卖艺的姑娘身子一抖，互相抱紧了对方，满眼苦涩。

阮碧霄见这幅场景，只觉心中苦涩。

她想起了自己与姐姐小时候，也是这般互相依偎着。

又想到如今世道，这种事不知究竟遍布了多少地方，害了多少苦命人！

片刻后，家丁把瓷器拿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钟承和端详了一番，冷笑，将手中瓷片狠狠砸在男人脚边。

“啪！”

瓷片又碎成无数片，四处飞溅，吓了男人一跳。

钟承和冷冷开口。

“此物粗制滥造，出品不过几月，连一两纹银都不值，你倒是敢狮子大开口！”

黄老爷回神，立马反驳：“我看胡说八道的是你吧！为了不赔钱！真是什么手段都用！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原料！”

钟承和又问：“你确定此物值五千两？”

“自然！”黄老爷一口咬定。

钟承和目中闪过一丝讥讽，一字一句沉稳笃定，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我朝的瓷器，能过千万两的唯有官窑烧出的瓷器，你可知私下倒卖官物，该当何罪？”

第28章

黄老爷脸上笑容忽地一僵，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你……你唬我是吧！”

钟承和却仍旧是那副极为沉稳的清冷模样。

“是你亲口所说，此物乃千金难求之物，若非官物，那你家祖上是从何而来？私自筑窑贩卖？亦或是倒卖前朝物品？”

钟承和声音隐隐加重：“还是说，你就直说，这是一个粗制滥造品？”

“你威胁我！？”黄老爷气得横肉颤抖。

“是。”钟承和丝毫不惧。

在本朝，钟承和所说的所有罪状，每一桩每一件都是重罪，轻则抄家，重则收监，怎么都落不得好。

黄老爷恨恨瞪他一眼，甩手离去。

“这花瓶我看错了！不要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里，百姓们纷纷欢呼雀跃。

“青天大老爷啊！终于有人可以收拾他了！看他那副吃瘪的样子，活像吞了几只苍蝇！”

“报应啊！风水轮流转！”

那一对卖艺女子感激地看向钟承和与阮碧霄，朝两人鞠了一躬。

“多谢两位恩人！”

阮碧霄扶住两人，摇头：“我未帮上什么忙，担当不起。”

又见拿着琵琶的女子，薄纱之下的肌肤尽是青紫。

阮碧霄皱眉，伸手去摸荷包，却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将一锭银子放在她的手心。

阮碧霄微愣，却没有拒绝。

她本就囊中羞涩。

阮碧霄转手就将银子交给了女子，温声说：“拿这些去看大夫罢。”

她们本想拒绝，可阮碧霄一再坚持，便不再拒绝，双目含泪地又朝阮碧霄与钟承和鞠了一躬。

“让我们为恩人唱一曲罢！”

“生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烟成阵。行过处，辨不出紫陌红尘。”

少女声音婉转千回，空灵悦耳，又带有一分少年人独有的青涩。

一曲终，唱曲的女子送上真挚祝福。

“此曲名为《长生殿》，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阮碧霄一愣，下意识就要解释：“我们不是……”

被钟承和打断。

“多谢。”

语落，那两位女子携手离去。

阮碧霄皱眉，冷冷看钟承和一眼：“脸皮真厚。”

钟承和面无表情，一副高冷模样，嘴上却说着：“厚点好，做狗皮膏药，扯都扯不下来。”

阮碧霄一时无言。

钟承和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嘲讽道：“首辅大人学识渊博，怎么如今却说些乡下粗鄙话了。”

钟承和也不恼，只是淡淡道：“更加贴近民情，才可越发了解，不是吗？”

阮碧霄一愣，抿了抿唇。

钟承和继续说着：“今日之事不过沧海一粟，这世间的恶人不知还有多少，看来朝中管辖还是过于松懈了。”

“回京后，我定会谏上圣上，只愿如今他还清醒着……”

最后一句话，钟承和说得极轻，似乎风一吹就散了。

但阮碧霄还是听清了。

这几年，朝堂上似乎风云变幻了不少。

第29章

天已经渐渐黑了。

杨辞烨在城里定下客栈，叫人来将阮碧霄和钟承和带了过去。

他也有所耳闻今日街上一事。

看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变化，杨辞烨也好奇。

饭后，他去敲阮碧霄的门，却撞见了钟承和。

钟承和眉眼沉沉，不悦道：“大半夜，烨王又想擅长女子闺房？”

杨辞烨白了他一眼：“那你又在此处作甚？做关公门神？”

钟承和竟漠然点头。

“对，自然是防着心怀叵测之人，这不就拦下一个？”

杨辞烨眼睛一转，戏谑道：“你担心什么？如果我喜欢碧霄，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整整十八年，哪里还轮得到你？”

语落，钟承和的神色果然又冷了几分。

“总归，她嫁的人是我，便够了。”

十八年的时间，杨辞烨与阮碧霄从小便相识，互相了解。

而他，与阮碧霄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三年，三年里，聚多离少，互相都憋了一肚子的话却说不出口，导致重重误会之下，互相折磨，痛苦不堪。

如果，如果他与阮碧霄也足够了解对方……

钟承和攥紧手，晃了神。

“吱呀——”

这时，房门打开了。

阮碧霄直直看向杨辞烨：“杨辞烨，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杨辞烨得意地看了一眼钟承和，仿佛在说：男人算什么！兄弟才是最重要的！

钟承和双目干涩无比，似乎连着心一同刺痛。

他阖眼，揉了揉眉心。

没关系，慢慢来，来日方长。

屋内。

阮碧霄脸色严肃：“这些年，朝堂上发生了些什么事？”

杨辞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