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铺天盖地的痛苦和怨恨将她整个人包裹。

她真的好恨简应俞的欺骗，好恨谢珊珊的入侵。

更恨她自己的软弱与迟钝，恨自己的不洒脱。

她问系统，“我离开这里后，这个世界还会有我存在的记忆吗？”

【当然。】

“那就好。”程岁岁呢喃道。

……

太阳初升，薄弱的光线撒入客厅内。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电话内传来一声声毫无感情的回应，程岁岁神色近乎麻木地放下手机。

她面前的笔记本屏幕还未熄灭，上面赫然停留着寥寥几字——

【来我摄影展。】

信息下面还附带着一张照片——

谢珊珊与简应俞贴脸的合照，而简应俞的另一边脸颊上恍然印着一个大红唇。

纵使她的心里万般苦楚，却无处可诉。

程岁岁把信息和照片截图放入电脑桌面的一个寻常文件夹后，才将电脑合上。

TDIC摄影展。

展外是被各种类型照片点缀的墙面，自然，景观，人文……

琳琅满目，应接不暇，震撼不已。

展馆内外都驻满了人，许多行业专家满眼欣赏地点评。

程岁岁穿戴整齐出现在摄影展门口，厚重的遮瑕都无法掩盖眼下的泛红。

人来人往的行人里，大家都在分享见到Ms.S的惊喜。

Ms.S是谢珊珊响遍国际的名号。

程岁岁不自觉快步向内走去，只希望能快点找到谢珊珊。

她受虐般地想要知道谢珊珊还会跟自己说什么。

以白色为主调的内室，四张巨幅照片悬挂在正中央，形成一个方形。

首先撞入程岁岁眼帘的是一张眼睛的特写镜头。

一眼望去，仿佛一颗深海中的黑珍珠，目光却柔情似水，好像眼睛主人的世界只能装下瞳孔中央的人。

这个眼睛的主人程岁岁却再也熟悉不过，是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爱人：简应俞。

可瞳孔里清澈的人影却是嬉笑着的谢珊珊。

程岁岁失神了一般的怔愣在原地。

而另外三幅画分别是：阳光下戴耳机写题的简应俞。

躺在雪地上脸颊通红，却笑容却灿烂的简应俞。

以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牵着另一只纤纤玉手。

突然，程岁岁的肩膀沉了一下。

她侧头看去，见到了照片里相同的手。

第8章

抬头看，谢珊珊明媚张扬，不可一世的脸旁出现在她眼前。

谢珊珊挑衅道，“我拍得如何？”

程岁岁压住眼底的波涛汹涌，没有回答。

她淡淡道，“应俞呢？”

“在我家，”谢珊珊得意道，“睡觉。”

当头棒喝，程岁岁陡然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她突然觉得好累，累到生出了怯意，让她想逃。

可是谢珊珊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她自顾自指着每一张照片解说。

“那张是初中的应俞哥，当时他还有些幼态。”

“喏，这张雪景图是我们高二那年去俄罗斯旅游时我抓拍的，这张眼睛特写照是我告诉他我要出国留学前一天拍的。”

戴蒂芙尼戒指的葱嫩指尖突然顿下来。

谢珊珊唇角上扬，看向程岁岁的眼神多了点嘲讽。

她一字一句说道，“而这张，是你们结婚前一天晚上拍的。”

程岁岁拢了拢外套，将自己裹得更紧。

“你喜欢他，可当初为什么选择离开？”程岁岁哑声质问。

“莬丝花过时了，只有不能轻易得到的独立女人才更加值钱，”谢珊珊诚实回答。

她又接着说，“原本我想等我学成回国后，借顾家儿媳的名号打开国内市场，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你。”

她咂舌一下：“算了，就当上帝送你的礼物，让你这种人过几天好日子。不用感谢。”6

程岁岁瞳色瞬间冷了下去，还未等开口反驳，相同的手机铃声响起。

两人同时拿起手机，亮起的却是谢珊珊的手机。

谢珊珊将手机界面面向程岁岁，简应俞的来电显示赫然刺进眼里。

她轻笑，“应俞哥醒来打的第一个电话，是我的。”

程岁岁攥紧拳头，偏过头去不看她。

谢珊珊却在接通电话后故意打开扬声器，简应俞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岁岁到摄影展了吗？我打不通她电话。”

谢珊珊脸色一凛，连忙把免提关掉。

“她好好在这呆着呢！”谢珊珊娇嗔道，“你也不问我好不好！”

程岁岁拧眉按了按自己的手机，才发现自动关机了。

因为太过熟悉简应俞的声音，程岁岁甚至隐隐分辨出他在笑。

“哼，你得哄我！”

“除了你上次答应送我的包，我还想要DIOR的那条星光裙嘛！”

“好！谢谢应俞哥，我爱你……”

恶心感突然袭来，程岁岁紧紧捂嘴朝厕所跑去。

不久后，程岁岁唇色苍白从厕所出来，仿佛被抽空了灵魂般。

程岁岁轻抚肚子，眼神悲悯，“宝宝，如果爸爸不要我们了，如果妈妈不在了，你会不会恨妈妈？”

她的眸光中丝丝缕缕满是失望，颤抖道，“妈妈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应该让你来到这个世界……”

“岁岁——”

熟悉的声音传来，程岁岁看向声源处。

简应俞快步向她走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昨晚离开时的那套。

他正向自己跨步走来，走着走着跟与自己记忆里那个手捧鲜花的少年渐渐重叠了。

他回来了吗？

“应俞哥，我在这！”

谢珊珊提起裙摆冲进程岁岁视线，拦住了简应俞。

他停下了脚步，程岁岁清楚地看到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里，闪过的惊艳。

谢珊珊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狡黠地说道，“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来了。”

简应俞眼底闪过一丝欲望，他轻叩谢珊珊额头道，“不准小瞧你哥。”

谢珊珊吃痛嘟嘴看着他：“敲傻了，你接盘？”

程岁岁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一字一句，一颦一笑，刺进耳中，狠狠扎在心上。

果然啊，曾经的山盟海誓终将抵不过初恋，到头来还是黄粱一梦。

既然眼前的男人不再只属于她，那么她就将他重新归还于人海。

一别两宽，永世不再见。

程岁岁下定决心般轻喃：“系统，带我去下一个世界吧。”

第9章

系统光速回应了她。

【明晚，你将彻底脱离这个世界。】

冷冰冰的无介质声音，程岁岁却听出慈父为女儿终于清醒的欣慰。

下一句，便是语重心长了。

【彼时灵魂抽离的过程会非常痛苦，剩余的时间，请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吧。】

程岁岁长吁了一口气。

“好。”

她不怕痛，她甚至需要痛。

或许只有狠狠痛那么一次，她才能刻骨铭心地记得，将所有爱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是多么愚蠢的事。

简应俞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一如既往地关心：“岁岁，你脸色很苍白，不舒服吗？”

程岁岁摇摇头森*晚*整*理，“我没事。”

明明已经决定放弃，可酸楚还是沿着心脏一遍又一遍泛开。

“没事就好。”

简应俞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轻吻她的额头。

程岁岁紧贴他的胸膛，鼻息萦绕着熟悉的味道却夹杂着一丝陌生的香水味。

这个香水跟她的主人一样，霸道又张扬。

满心酸楚戛然。

“你怎么不接电话？”程岁岁身子不动声色地推开他，语气冷硬。

简应俞愕然一瞬，又故态复萌：“昨晚我加了一夜班，手机没电关机了。”

抬眸的瞬间，他突然注意到墙上的照片，眼底闪过诧异的光，转过头跟程岁岁解释时，又平静无澜。

他说：“这些照片你不要多想，只是年少时帮忙摆拍。”

“嗯。”程岁岁还是捕捉了他刚才微妙的表情变化，“我明白。”

傍晚。

摄影展首映成功的庆功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