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着迎亲队伍的走近，周蕴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明明是萧府的家丁，却都穿着丧服。

领头的人微微躬身道：“少夫人，请吧。”

周蕴礼眼中的喜悦霎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怒火，她紧握着拳：“阿宸呢？”

“少爷吩咐，若少夫人不愿跟我们走，便自己走去。”

周蕴礼脸色霎时转白，她明白这是谢蓁故意折辱她。

陛下赐婚，他不能拒绝，便用这样的招数好叫她知难而退。

半晌，她闭上眼，咬牙道：“我自己走。”

话毕，抬脚便往太傅府去。

“小姐！”丫鬟小玉连忙拉住她，“您是将军之女，怎能受此大辱？！”

周蕴礼捂着盖头，心中五味杂陈，她又怎会想受，但皇命不可违，岂有退却之理。

见周蕴礼不肯停下，小玉红着眼走到她面前蹲下：“女子出嫁，向来要有娘家人背出门。老爷少爷不在，奴婢背你去。”

从将军府至太傅府，路途并不远。

只是过路人的窃窃私语让这几步路显得格外蛮长。

周蕴礼紧紧抓着盖头的一角，垂下眼睑。

她要嫁的是谢蓁，她倾心了十二年的人。

可谢蓁不喜欢她，他嫌她鲁莽蛮横，无半点知书达理的模样。

她家族世代都是武将，她自幼习武，自然比不得那些优雅小姐……

太傅府。

小玉停了下来，却没有放下周蕴礼。

她看着一张喜字都没有的的太傅府，鼻尖全是酸涩：“小姐，我们不嫁了好不好。”

周蕴礼沉默了一会儿，盖着盖头的她虽然看不到，可太傅府实在过于安静。

没有宾客，甚至没有人前来迎接。

周蕴礼不可闻的一叹，拍了拍小玉的肩：“放我下来吧。”

府中正厅，谢蓁看见周蕴礼，眼中闪过诧异。

他如此刁难，她居然还来了。

透过红盖头的细缝，周蕴礼看到了谢蓁。

只那一眼，方才所有的不甘和怒火好像都烟消云散了一般，她不禁嘲笑自己真是越来越没有武将风范。

两人草草拜完堂，新房中只留下了周蕴礼一人。

直到四更，谢蓁都没有来。

她掀开盖头，看着空旷不已的新房，生生将泪忍住。

这是陛下的恩赐，他们风家不得不从，她只庆幸所嫁之人是他。

往后几日，周蕴礼早起给公婆敬茶，给谢蓁做饭。

即使手上被烫的全是泡，换来的依旧是谢蓁的冷漠。

“你烦人的本领倒是比你武艺还强。”

看着已经凉透的饭菜，周蕴礼尽力温婉回答：“我只是做妻子该做的事。”

谢蓁眼中讥讽似刀：“仰仗着风家的功劳让皇上赐了婚，你开心了？”

周蕴礼一愣，她是喜欢谢蓁，虽然也想过嫁给他，但绝不会去用爹和哥哥的功劳去换这份姻缘。

强忍心中疼痛，她一字一句：“我爹和哥哥征战，只是为了护江山百姓。”

谢蓁却觉得她满嘴虚伪之言，心中更是厌恶。

他倏然起身，就往外走：“亲人忙着杀敌，你忙着嫁人。以他们的功劳来换一道圣旨，可真不愧是‘将军之女’。”

锥心之言如利刃一般，让周蕴礼一愣。

“阿宸……”等她回过神想去抓住他，却只抚到谢蓁衣袖一角。

“嘭”的一声，门被狠狠关上。

周蕴礼看着紧闭的门，良久，才收回手：“若不是因风家‘功高盖主’，我又岂会断了你的姻缘……”

第二章只是一场戏

又过了几日，北疆捷报传来，风毅大军大败敌军，已凯旋而归。

周蕴礼思念爹和哥哥已久，听到这个消息，她欣喜不已。

梳洗一番便回了将军府，可府外一片寂静，全无凯旋之喜。

这时，一丫鬟走来，行了礼道：“小姐，老爷说在祠堂等您。”

待她走进祠堂时，却见风毅背对着她，手中竟拿着竹鞭。

“跪下！”

风毅转过身，铁青着脸呵斥一声。

周蕴礼乖乖的跪下，她早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风毅当头就是一鞭子抽在周蕴礼身上，怒不可遏：“我和你哥哥在战场杀敌，身负重伤都不曾低头。你身为风家女儿，竟为谢蓁甘愿受辱，你让他人如何看我们风家！”

一鞭又一鞭，一下下的鞭笞抽的周蕴礼身形直颤。

可她的腰却始终挺得直直的，只是强忍着眼中的泪。

风毅的手抽的直发颤，眼眶也发红：“你可真是为我选了个‘好女婿’！”

周蕴礼咬牙忍痛，沉默不语。

“你知错了吗？”风毅终是于心不忍，将手背到身后，颤抖着连竹鞭都拿不稳。

周蕴礼却只是看着眼前祖宗的灵位，目光坚定：“我没错。”

她是为了保住风家，她没有错。

岂料风毅一把将竹鞭砸在地上，怒吼：“孽障！滚！我风毅此后再无女儿！”

周蕴礼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爹爹，还不待她问个究竟，小厮便一左一右扼制着她，将她半拖着出了祠堂。

“爹，爹……”

风毅待她声音渐渐消失，才缓缓转身，却已泪流满面。

出征九死一生，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周蕴礼。

只是他未料她会因风家功劳承受那么大的屈辱，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接受……

“咳咳……”

风毅捂着嘴，嘴中的咸腥落在手上，一片鲜红。

儿媳柳馥兰端着药走来，看到他手上的血，担心不已：“爹，您的伤……”

风毅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周蕴礼站在将军府外不肯走，可风府的大门却再也没有为她打开过。

直到天黑，她才不得不抬起僵硬的腿，带着伤回到了太傅府。

周蕴礼来到书房寻找谢蓁，他正在写字。

周蕴礼忍着痛，语气轻缓：“阿宸，我爹回来了，明日你同我一起去看看他好吗？”

谢蓁连看都没看她，依旧从容挥笔：“你归宁与我不相干。”

周蕴礼看着他清冷的眉目，顿觉后背的痛怎么也抵不上心中的痛：“我爹生我气了，你陪我去看看他，让他消消气。”

谢蓁看她，眼带寒意：“我说了，你风家的事与我无关。”

他语气中尽是疏离，全然没有将周蕴礼当做他的妻子，甚至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那……如果我求你呢？只是一场戏，让爹安心。”周蕴礼目光切切的望着他。

谢蓁将笔轻轻放下，瞥了眼周蕴礼：“我竟不知道堂堂将门之女周蕴礼原来如此会做戏。”

周蕴礼呆了，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谢蓁讥笑道，“你究竟是为了让风毅安心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不是的……”周蕴礼想要解释，可嘴里的话像是打了结一样不知怎么顺畅的说出。

从前她在谢蓁心中尚且是个只会舞刀弄枪不识大礼的疯丫头，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虚伪女人了。

正当她神伤之时，谢蓁的话却如一道惊雷劈中了她。

“你只顾着你自己过的好不好，可知你哥哥风云韬已被俘半月有余。”

第三章 救兄心切

周蕴礼双眸一震，抓住谢蓁的衣袖：“你说的可是真的？”

谢蓁扯回衣袖，离了她几步，神情像是在嘲笑她的虚假荒唐。

“现在可还想求我跟你回将军府，告诉你可能要失去儿子的爹你嫁的很好，让他不要挂心吗？”

周蕴礼紧抓着桌角才得以支撑住无力的身子：“哥哥他跟着爹征战十年，忠君护国，朝廷一定会派人去救的吧……”

她的话里带着自己都不确定的悲切。

谢蓁看她这副模样，心一阵烦躁：“世上只有臣保君，哪有君救臣的道理。”

话毕，他漠然离去。

周蕴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呼吸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如何不明白，风云韬不过是一个区区武将，皇上绝不会为他牺牲几万精兵。

顾不得背上的伤，周蕴礼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