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泠见状，又嘱咐着。

“回去后，记得不要太劳累，早些就依譁寝，挑灯看医术对眼不好……”

说着一些细碎的事，眼看着马车要启程。

穆钰转身要离开，她再也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袂。

“浩霆……”婳泠眼里有些模糊，深深地看着他，想将他的脸刻在脑海，“其实这七年我从未后悔嫁给你。”

穆钰身形一怔，藏在袖口的手不由得捏紧。

婳泠见他不言语，又说：“有些话，我憋在心底太久，今日想告诉你。其实当初你家妹生病，我爹第一时间全力医治，只是未能救过来，也是因此他辞去了御医一职。”

穆钰听及妹妹的事，一时间喉中如同针扎。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七年的委屈在这一刻说出，婳泠心底说不出的轻松，又说不出的难受。

她眼睫微垂，自顾自继续说着：“以前是我太执着于你，耽误了你七个年头，如今在看到这么多生死之后，我发现爱情可能并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说到此处，她眼底含泪，轻轻松开了穆钰的衣角。

“所以……我决定放你自由。”

穆钰心口一窒，不知为何不敢去看婳泠。

他快步上了马车，帘子将其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天空，渐渐得下起了小雨。

婳泠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前，这才转身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雨势好像没有停息，越来越大，婳泠忙碌着救治灾民，看着外面的雨不由得担忧。

“不好，爆发山洪了，快撤离！！”

外面官兵大喊着。

婳泠闻言，连忙安排着所有人开始撤离。

等到了外面，婳泠忽然听驻扎的棚子里面传来细细地哭声。

她就要折返回去，可这时，莫子逸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婳泠！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

婳泠此时脸色苍白的可怕，病情加重鼻尖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莫子逸赫然一怔：“你怎么了？！”

“疫症！”

婳泠平淡地说着，将手抽回，而后不顾莫子逸的目光，直接冲进了棚内。

“如果不想染上，就不要跟来。”

莫子逸愣住，眼睁睁地看着山体的流石朝着本就不兼顾的雨棚直接砸了下来！！

“婳泠——！”

……

另一边，马车行驶出城。

穆钰拉开帘子，看着窗外景色，脑中却不停地闪过婳泠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他还记得以前看那双眼睛时，总是神采奕奕，可如今那双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再没往日那般明亮。

原来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时间，他与婳泠好似过了半生。

细细想来，他怎不知自己误会了苏家，只心中那道坎他逾越不过。

马车顶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大。

外面，马夫高声道：“下大雨了，今日怕是不便走了。”

一众人很快下了马车。

有医官看着滚滚阴云的天空，不由得叹息。

“这雨下得那么大，瘟疫怕是要更严重了。”

“是啊，这老天爷怎么这般不留情。”

自古瘟疫水源很重要，下雨后，会导致传染更快。

穆钰站在雨里，视线却停在了洛城。

许久，他声音清冷：“回洛城！”

……

当穆钰的马车赶回洛城时，这里已是第二天。

雨过天晴。

他刚一进城，就见原本驻扎的临时住所，现在被暴雨冲毁了大半。

路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人，穆钰不由得心慌。

他快步下了马车，一路往城南苏父的医官而去。

眼看快到南城，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是莫子逸。

“穆钰，你可知婳泠患了疫症？！”

“什么？”

穆钰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

他没有多想，一把推开莫子逸，拔腿往前而去。

不多时，他怔住了脚步。

此时不远处，围满了人。

而人群之中，一破旧的草席上，婳泠一身是伤没有任何声息地躺在上面。

霎那间，似有一声惊天巨雷在穆钰脑海里炸开，震得他无法动弹！

穆钰看着苏父佝偻着背，沙哑着嗓子道：“晴晚，雨停了，你尽力救助灾民这么多天，现在好好歇息吧……”

话落，苏父苍老的手缓缓落在婳泠致死未闭的眼睛上。

“我的女儿……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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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死相隔

那一刻，穆钰胸腔中的东西仿若被人挖空了去。

他墨色眼瞳中的光晕不停转动着，牢牢盯着那草席上的婳泠。

明明前一天，还在跟自己不停嘱咐的婳泠，为什么今日便了没呼吸。

不……绝不可能！

“我要去看她，你们在骗我！我要去看她……”穆钰跌跌撞撞的前走过去。

昨夜大雨，脚下全是泥泞道路，坑坑洼洼的，步子一踏便溅得他一身泥水。

走到草席面前，穆钰浑然不觉地往前探过去，凝视着婳泠毫无血色的脸。

她又在装病吗？

得了疫症？

怎么会呢？往前这些不都是婳泠一贯伎俩吗？

也许他只是想让自己过去关心关心她罢了。

“婳泠，你又在耍什么伎俩。”穆钰嘴角竟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婳泠，你醒来，我还要接你回上京，你怎得……”

“穆钰你够了！”莫子逸终于克制不住那即将喷发的怒火，揪住穆钰的领子，怒喝：“婳泠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误会她多久！”

他难以置信自己当初居然将深爱着的女子让给这种伪君子，更不敢相信婳泠的尸体都已然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觉得婳泠再骗他，在撒谎！

他到底有多不相信婳泠，这些年婳泠到底是这么过的！

他想狠狠地揍一顿穆钰，更想揍一顿当年的自己！

“莫将军，放手吧。”

苏父沧桑的声音响起，莫子逸纵有不甘，却还是放下了穆钰的领子。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苏父弓着背艰难的站起身，悲叹道：“浩霆……我们没有骗你，晴晚早已得了疫症……已经去了。”

穆钰想起前些日婳泠疏离的举动，忍不住道：“疫症可治，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怎会变成这样。”

说起这里，苏父眼神湿润，心间痛苦更是倾泻而出，“我们刚刚发现晴晚的时候，也曾想救她，可是我们却发现婳泠的身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并且这毒，已经侵蚀了晴晚身体恐有三年之久……”

三年？

苏父的一字一句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刃扎进穆钰的心里。

原来婳泠从来没有装病，她是真的病了。

穆钰脚下像是空了一片，险些要跪下去。

“晴晚从来都不让我们担忧，受的委屈都藏在心里从不让人知道，哪怕自己已经病入膏脸上却喜欢笑盈盈的，浩霆，但她自从嫁给你之后，这些笑容都是苦涩的。”

那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儿，他怎能不伤心难过。

“浩霆，如果你真想让晴晚安息的话，就让我带她回苏府葬了吧。”苏父沉重的祈求着。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苏父的身体逐渐衰老，耳边白发越来越多。

若不是莫子逸再身旁搀扶，只怕也要站不住了。

穆钰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哽咽得再说不出话。

白布却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婳泠的脸，他来不及再看她最后一眼。

穆钰心中和婳泠的种种被一丝一缕牵引出来，却又像是被人狠心斩断，再看，便是碎成星光点点消失不见。

最终，他阖眼将那一滴清泪硬生生逼回去，沉声才答：“好。”

第十一章 葬礼

沈宅。

沉厚的大门被穆钰缓缓推开。

寂然的让他呼吸都浅了几分，再看那处偏僻的南苑，穆钰信步走进去。

再次走进这里时，仿若隔世。

南苑以往是他避之不及的地方，因为他厌恶，如今这里仍旧让他想退避三尺，因为他痴念。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让他不经想起这里的主人，所有的记忆就像是从穆钰的最深处抽出来。

如今已经是入春。

婳泠总是将院子清扫的一尘不染，没有过多装饰。

唯有他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