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若敏 忍不住跳起来跺脚，不小心碰到旁边的盖帘，连人带饺子全都摔在地上。

　　“哎哟真是造孽啊！”泼水的老妇人恼火地直拍大腿，“我儿娶你回来到底有什么用？不会包饺子就算了，现在全给我糟蹋了！”

　　“你是不是就不想让我儿过个好年啊！”

　　骂康若敏 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营长丈夫伏昌淼的妈，她的婆婆。

　　陆母这么一喊，家属院里其他人全都看来。

　　康若敏 顶着异样的眼光，难堪地爬站起来。

　　刚站稳，穿一身军绿色衬衫的伏昌淼从屋里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康若敏 没来得及出声。

　　陆母指着一地的饺子冷哼：“你娶的好媳妇！看看，你妈我辛苦包的饺子全让她给掀了！”

　　闻言，伏昌淼眉心紧皱。

　　康若敏 有苦说不出。

　　她和伏昌淼是一个村的，从小定了娃娃亲。

　　五年前她父母在地震中死去，他娶了她，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

　　可婆婆天天辱骂欺负她，说她没用，挑拨他们的感情，以至于伏昌淼对她越来越冷漠。

　　上辈子她为了这个家操劳到累死，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既然能重活一次，她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和伏昌淼因为误会离心。

　　康若敏 开口解释：“是妈先拿水泼我，我才……”

　　话没说完，伏昌淼低声打断了她：“家丑不外扬，回屋去。”

　　他冷漠的语气就像把刀往她心里插。

　　康若敏 紧攥住手。

　　片刻，她点了点头：“好。”

　　又蹲下身将落在雪上的饺子一个个捡起来：“雪刚下的，不脏，这些等会儿我吃，我先给你和妈还有安安包点干净的。”

　　安安是他们的儿子。

　　说完，她就去拿另一块面团。

　　陆母却一下将她给挤开：“得了，等你包好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吃上？我自己来。”

　　康若敏 有些无力。

　　上辈子也是这样！

　　回回伏昌淼在家，陆母都抢着活干，然后在他面前说自己不干活，享清福。

　　可明明家里的活都是她干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伏昌淼拉着康若敏 进了屋。

　　他脸色冷下来，看得人害怕：“康若敏 ，我妈年纪大了，你还让她做这么多活，是不是太过分了？”

　　康若敏 心口一滞，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正要解释，屋里突然传出哭声。

　　她忙进去抱床上的儿子：“安安，怎么了？”

　　不想安安却推开她，径直扑到伏昌淼的怀里：“爸爸，我不要她这个坏女人！”

　　“我要淑珍阿姨做我妈妈！”

第2章

　　如一道震雷在耳边炸响，康若敏 狠狠愣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伸手拉过安安的手臂：“安安，你刚刚说什么？！”

　　安安瘪着嘴往伏昌淼怀里缩：“爸爸……”

　　伏昌淼立刻钳住康若敏 的手：“你弄疼他了。”

　　说完就将她的手甩开。

　　康若敏 被甩去一边，手肘重重磕在柜子角上，一阵酸麻刺痛！

　　淑珍阿姨……她知道，彭淑珍是伏昌淼团里的女兵，喜欢伏昌淼。

　　而陆母也特别喜欢彭淑珍，甚至不止一次在家里夸她。

　　安安一定是听了她的才会说出要换妈妈的话来。

　　而伏昌淼的态度是什么？他是默认自己也想换个妻子吗？

　　康若敏 心口一阵揪疼：“你怎么不听听孩子说的是什么话……”

　　伏昌淼却捂住安安耳朵，冷声开口：“你不该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吗？如果你真的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孩子会想换个妈妈吗？”

　　康若敏 狠狠一震，手脚发冷。

　　她尽心尽力伺候这个家，上辈子连命都搭上了。

　　可伏昌淼就像个盲人，看不见她的付出，什么都怪她。

　　康若敏 心里委屈，干脆将一双长满冻疮的手伸到了伏昌淼面前：“这些都是冬天用冷水洗衣服洗出来的伤，如果我不做活，不照顾安安和妈，怎么会有这些伤？”

　　“你忙，不常在家，但你有眼睛，别只靠耳朵听行吗？”

　　红肿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伏昌淼皱起眉。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今天的康若敏 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这时，屋门突然被推开。

　　陆母走进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喊：“哎哟昌淼他爸啊！你怎么就走的那么早，你把我一起带走吧！”

　　“都怪我年纪大，洗不动衣服帮不上小禾了，现在遭人嫌，想走都没地方去啊……”

　　她嗓门大，康若敏 都没反应过来，屋门口就围过来一群人。

　　看见这一幕，有人开口劝导：“小禾啊，洗洗衣服而已，大家冬天谁不用冷水洗衣服，没必要为这点事和你婆婆闹。”

　　“就是，大过年的，哭丧个脸多不吉利啊。”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康若敏 脸上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越来越热。

　　不是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告诉伏昌淼自己没有不干活，也有在好好照顾安安。

　　偏偏陆母又来颠倒黑白，让别人都觉得自己欺负了她！

　　“够了。”伏昌淼把陆母扶起来，冷冷看了眼康若敏 ，“你出去。”

　　委屈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康若敏 心头。

　　但伏昌淼不想听，她再想解释也没用。

　　门口围着的人都悻悻散了。

　　康若敏 也站起身抬步往外走。

　　不想刚走出去，又一道军绿色身影走进大院，直直冲着她这边走来。

　　“嫂子。”女人笑容明朗。

　　正是彭淑珍。

　　康若敏 微微拧起眉：“你来做什么？”

　　彭淑珍眼神往她身后的屋子里飘，脸上的笑和语气都变得羞涩：“是这样，我没家人，陆营长就像我哥哥一样，所以我想问问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过年？”

　　哥哥，好一句哥哥。

　　上辈子，她就是用这样的理由接近伏昌淼的吧？

　　康若敏 手紧紧攥住，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这时，陆母抱着安安从屋里走出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哎呀小珍来了，快进屋坐。”

　　转头面向康若敏 时，笑容又消失：“快去煮饺子，你要饿死我儿子和孙子吗？”

　　康若敏 知道是赶不走彭淑珍了，只能端着饺子进了小厨房。

　　外面的交谈声和电视声混在一起。

　　康若敏 心不在焉地煮着饺子，却突然听见门关上的声音。

　　“昌淼？”

　　她喊了声，但无人应答。

　　康若敏 忙关了火走出去看。

　　却只见玻璃窗外，伏昌淼抱着安安，和陆母、彭淑珍一起走出了大院！

第3章

　　他们要去哪儿？

　　康若敏 急忙开门走了出去：“昌淼！”

　　伏昌淼却没有停住，落雪纷纷，转眼她就看不到他们的背影了。

　　正好大院里另一个军嫂从面前走过。

　　康若敏 忙不迭询问：“静嫂子，我老公他们刚才说要去哪儿了吗？”

　　女人复杂看了她一眼：“你那一家人啊……要去彭淑珍家过年。”

　　康若敏 僵在原地，感觉自己被打了一巴掌。

　　她的老公，她的儿子，还有她的婆婆，竟然在除夕夜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丢下她一个人，去和另一个没关系的女人一起过年！

　　康若敏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屋，关的门。

　　她坐在椅子上，刚刚被冷水泼湿的鞋袜开始凝结，像是在腿脚上包裹上了一层冰，冷的人浑身发抖。

　　可康若敏 顾不上。

　　她想不明白，伏昌淼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彭淑珍没有家人，所以就去陪她吗？

　　但自己也早就没有家人了！

　　康若敏 望着桌上那一盘冒着腾腾热气的饺子，想起了早已离世五年的父母。

　　当时她失去一个家，是伏昌淼又给了她一个家。

　　她以为那是自己幸福的开始，却自此没过过一天开心日子。

　　康若敏 忍着眼眶里的滚烫，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送进了嘴里。

　　同时眼泪一颗颗掉进了酱油里。

　　真咸。

　　……

　　一夜无眠。

　　而伏昌淼、陆母还有安安也一夜未归。

　　到第二天早上，陆母才回来。

　　看见康若敏 躺在床上还没起来，她立刻皱起眉：“这都几点了你还不起床，家里的活等着我干吗？”

　　康若敏 坐起身，神情疲惫：“妈，昌淼和安安呢？”

　　陆母对她翻了个白眼，没回答直接走进屋。

　　她只能走到窗边，往屋外望，就看见伏昌淼和彭淑珍站在大院里。

　　两人并肩站着，都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衣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而安安被伏昌淼抱在怀里。

　　那画面看上去就像……就像幸福的一家三口！

　　康若敏 的心被狠狠一刺，她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那么多余。

　　不，她才是伏昌淼的妻子。

　　她深吸了口气，走出门尽力露出一个笑：“昌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