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言如鹰隼般的眸子盯着她，似是盯上了猎物一般笃定会将之收入囊中。

“与君承炀解除婚约。”

说着，周崇言上前一步。

可刚上前，季明殊便扬剑指着他，红着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周崇言，我的爱，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她通红的双眸，周崇言心中蓦然钝痛：“我……”

话音未落，季明殊以为他又要威胁自己，硬气打断。

“我不会解除婚约，你若是想将我借尸还魂一事说与岭南王一家听，便去说，反正我孤身一人，大不了再死一次。”

说完，季明殊将剑收起来，给周崇言让出一条道路。

周崇言眉锋蹙起。

他没想到现在的季明殊这么倔强，明明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想到这，周崇言逼近，想要将一切都掰正：“我再说一次，你去与君承炀解除婚约。”

可却换来季明殊的不甘示弱：“什么时候周将军不再逼迫我，我自会考虑。”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火花四溅。

正僵持之际，君承炀试探的声音从外传来：“季郡主，我有话与你说，方便吗？”

季明殊和周崇言对视一眼，两人脸色骤变。

前者是害怕被发现周崇言在她营帐内，后者沉下脸来，好似在说：“为何这种时候，他还会出现在你的营帐外？”

“周将军，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离开。”

季明殊忽略他的视线，压低声音赶人，随后便转身掀开营帐出去了。

来到外面，就对上君承炀那双担忧的眸子。

这一幕，似曾相识，季明殊愣了一下。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他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他视线却看向营帐，那眼神明显就是知道些什么。

季明殊注意到他的眼神，心中咯噔一下往下沉，上前挡住他的视线。

“九王，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我来找你，是因婚约一事。”君承炀望着季明殊，眼眸垂下。

“我已有喜欢的女子。”

原来君承炀早已有了喜欢的女子。

只是，从前从未听他说过，难不成是她死后才遇上的？

季明殊下意识开口：“挺好的，那是谁？”

说完，就看到君承炀诧异的眼神。

季明殊这才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对劲。

如果是从前，君承炀与她分享有喜欢的女子，她定然会高兴的撞着他的肩膀，替他高兴：“这么好，是谁？”

而后帮他出主意，让他抱得美人归。

可现在，她是季明殊，他的未婚妻。

季明殊正色道：“九王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与那女子，只是我现在需要这场婚约，待日后……”

解除婚约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一股颓意笼罩在君承炀身上。

“没什么打不打扰的，她已死。”

季明殊脸色一变，心中却是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否冒昧问一下九王，那女子姓甚名谁？”

夜色下，君承炀望着眼前的人，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说来也巧，与郡主同名同姓，唤做——季明殊。”

第28章

秋风萧瑟。

季明殊脑中嗡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郡主，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可惜战死沙场，我这辈子，心里装不下任何人了，我若是娶了郡主，定然对郡主不公平。”

季明殊看着眼前君承炀诚恳的面容，按下跳动的心脏，压制下泪意。

“真的吗？”她开口，声音有些涩然。

她以为，没有父亲，亲生母亲厌恶，心爱的人也厌恶她至极的自己，无人爱。

可现在，有人亲口告诉她，有人爱着她。

君承炀行了一抱拳礼，语气郑重：“我知郡主不是普通女子，所以我才想告知你真相，不会让你被蒙在鼓里。”

“我不能给郡主情爱，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

季明殊闻言，心中有些难受，内心万般感慨，可面上还是掩饰得极好。

“我明白了，九王，不过我想若是我是那女子，定然不希望你为了她，一辈子困在其中。”

君承炀目光一瞬间露出怀念：“你说得对，之前我有几次险些都认为你是她了，只是借尸还魂这等事情，怎么可能呢。”

他又是嘲讽又是失落的扯起嘴角。

说完，君承炀转身离开。

季明殊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

此刻她心情复杂。

原来自己并不是万人嫌。

季明殊心中得到了一丝安慰。

但若是她真的死了，没有重来一次，是否便听不到这样的话，就这样怀着满腔悲凉而去。

可自己已经死了，却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季明殊叹息一口气，转身回营帐。

她环顾一周，屋内灯火阑珊，周崇言早已离去。

季明殊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精神紧绷了一整晚，这天晚上，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中，季明殊梦到自己的身份被周崇言揭穿。

当场，岭南王妃等人变了脸，指责她。

季流掐住她的脖子，一改往日温和的面色质问：“说，我妹妹去哪了？”

几乎要将她掐死。

就在她即将窒息之际，又被甩在地上。

她要面对岭南王妃的苦苦哀求：“求求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季明殊看着岭南王妃的样子，只觉心肠寸断：“娘，你们的女儿已经死了，难道我做你们的女儿不好吗？”

“可你不是我们的女儿啊，你只是占据我女儿身体的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

一个词，狠狠钉进季明殊的心里，心里窒息般的疼痛。

“呼……”

季明殊猛然惊醒过来，捂着心口，呼吸急促，脸色惨白。

心口还残留着梦里窒息的痛苦。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一定是因为太过担心身份暴露了。

之后，季明殊已经没了睡意。

秋猎没几日便结束了，拔营回京城。

季明殊回到岭南王府，便病了。

太医诊断：“郡主是因忧虑过度，才会病得如此严重。”

一家子都着急得不行：“那该如何是好？”

太医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不过若是有珍贵犀角作为药引服下，这身体的病，便能好一大半。”

珍贵犀角极为珍贵，岭南王立即就放话下去，寻找此药。

只是过了几日，遍寻无果。

这日，季明殊刚好一点下床，便听小厮议论道：“听闻周崇言将军今日来找王爷了，还送来了郡主需要的药材。”

第29章

闻言，季明殊脸色凝重，她上前：“我爹在哪？”

季明殊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厮颤抖的回答：“回郡主……王爷在聚义堂。”

聚义堂是会客的地方。

季明殊生怕周崇言说出什么来，立即赶往聚义堂。

“咳咳……”

因为赶路，病体有些孱弱。

一进屋，季明殊便见周崇言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与岭南王说：“今日将此物赠予王爷，只要王爷答应我一个条件。”

而岭南王接过，嘴里说着：“不管是何条件，本王都答应。”

季明殊一听，这还了得。

三两步上前，也顾不上冷静了，将岭南王手中放着药材的盒子抢过，塞回到周崇言手中。

“周将军，你的的东西我们不要，你拿回去吧，我爹任何条件都不会答应你。”

“……咳咳……”

刚说完，季明殊就一阵咳嗽，脸色又有些惨白了。

看她这样，周崇言蹙了蹙眉，伸手想要扶她。

季明殊却往后一躲，冷冷看着他：“周将军，请回吧。”

周崇言盯着她，眼眸深沉，眸子里酝酿着怒火，可看着她的病容，又硬生生将怒意压了下去。

他靠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气道：“季明殊，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在如此固执吗？”

季明殊压低声音：“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牵扯到王府众人。”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的交流和警告。

季明殊只觉头昏脑涨，眼前一片漆黑。

可她还是强撑着，和周崇言对峙。

双方僵持着，直到周崇言看到她双眸有些涣散，才不再与她僵持。

而是越过她，来到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两人的岭南王面前，再度献上珍贵犀角。

“王爷，还是郡主的病情要紧，这药材，便送给王爷吧。”

岭南王愣了片刻，接过：“那将军有什么条件？”

季明殊攥紧手，打起精神，生怕周崇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便听周崇言道：“家中女儿十分喜爱郡主，希望这药材能换来郡主去见见她。”

闻言，季明殊松了一口气。

岭南王犹豫了片刻，虽然她女儿还是未婚女，看别人的女儿有些不妥，可要是能治好自己女儿的病，那这些也就可以忽略了。

“自是可以。”

“告辞。”

周崇言转身离开。

季明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紧绷的心弦松了，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明殊……”

待到季明殊醒来时，便见到熟悉的帐顶。

是在她房间。

随即又对上岭南王妃担忧的视线。

岭南王妃眼角泛泪：“你终于醒了，如何了？”

季明殊这才感觉自己头脑清醒，胸口那种闷闷的感觉也消失了。

她摇了摇头：“娘，我好了。”

岭南王妃宽慰一笑，转头看向外间的岭南王：“王爷，明殊好了，那周将军送来的珍贵犀角果真有用，日后可要好好谢谢周将军。”

季明殊听着岭南王妃对周崇言赞不绝口，心又沉了下来。

尤其是在对上岭南王漆黑看不清情绪的眸子时，心中生出一股不安。

“爹……”

季明殊想起方才在岭南王面前与周崇言毫不掩饰的互动和情绪，一时有些心虚。

岭南王似乎看透一切，递来的视线有些耐人寻味：“明殊你老实告诉我，你何时与周崇言有交情了？”

第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