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郁尘有些站立不稳，压在余嘉真身上。

他眼瞳有些涣散，却仍强撑着道：“芷烟，对不起，我不知会变成这样，这一箭是我欠你的。”

“我真的很想念，原来的余嘉真。”

说完，他往地上重重坠去。

第27章

席郁尘血流如注，余嘉真的白衣顷刻间便被染红。

墨影他们破门而入，神色焦急：“国师您没事吧？”

余嘉真望向眼眸紧闭的席郁尘，眸色变了又变，道：“赶紧将他带下去请医官，若救得活便救，若救不活……”

后面的话，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若救不活，国公府也还有个孩子传承门楣。

那孩子有她的命数，不说位极人臣，此生也定会富贵一生。

此刻，她倒有些明了，席郁尘为何一定想有个孩子延续香火，这不就用上了。

席郁尘毫不犹豫扑上来那瞬，她不是没有触动，只是一瞬间，那情愫便像被什么斩断一般消散无踪。

不久后，萧无心也匆匆赶回。

往日里，他在时刺客从未近过身，偏今日赤影他们遇见个难啃的硬茬将他带了出去便出了大事。

看见余嘉真满身是血的模样时，他脸色一瞬间白了。

余嘉真见状，安抚道：“无事，不是我的血。”

房间里，一盆盆血水端出，看得人心烦意乱。

唯独余嘉真掐诀一算后，神色淡定。

果然，因为与余嘉真的身高差距，那箭往心脏下偏了几寸。

席郁尘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尽管已经算过，余嘉真还是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她脸色又冷下来。

“真是猖狂，看来我手段还是太过温和。”

她将金牌扔给墨影：“去将黑云城的兵马也调过来。”

北境十六城，黑云城的军队最兵强马壮，战力强盛。

她此刻的寒冷神情与小天山上悲天悯人的神女模样判若两人。

不少人皆是心中一凛。

墨影领命下去后，萧无心看向余嘉真：“你生气了？因为他受伤？”

他早就看出这席郁尘对余嘉真不一般。

余嘉真闭上眼：“我没生气。”

“只是莫名其妙又欠上一条命，心中很是烦闷。”

这让她回想起了上一次的经历。

“你不知晓，席郁尘这人的人情最是难还。”

萧无心好奇道：“为何？”

余嘉真睁开眼，看着他那双澄澈通透的眼眸，不知为何，心中郁气微散。

她没隐瞒，漫不经心道：“上一次，我为了还他一条命，几乎死了，是师父将我从鬼门关捞回来。”

她揉揉眉心，这一次，不知席郁尘又想要什么。

萧无心思索一瞬：“就因为他救你，所以你就欠他一条命，那你杀的那些人呢？”

“什么？”余嘉真有些懵然，没明白。

萧无心道：“你杀的那些虽然是人渣垃圾，但细算起来，也是人命，救你的算，那你杀的就不算？”

余嘉真迟疑一瞬：“当然……也算。”

萧无心漂亮的唇角勾起：“那你欠了不少命呢，下辈子也还不清。”

说完又想起什么，自言自语嘟囔：“这么一看，我好像也是。”

像是拨云散雾，余嘉真瞬间一片清明。

的确，救她的是命，她杀的也是命，皆是因果，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欠便欠吧。

她死后那管洪水滔天，自有阎王清算。

这么想着，她心口像是卸下什么重担。

她一拍萧无心：“小师弟极有慧根。”

萧无心也笑道：“师姐也悟性惊人。”

正在极地观星的清尘真人眉心一跳，心中闪过一抹不安。

“芷烟懂事至极不会惹麻烦，莫不是小无心出事了？”

第28章

北境，清尘真人的两个逆徒终于达成共识，狼狈为奸。

余嘉真又笑道：“萧无心这名字不错，很衬你，但我名字是师父改的，不然我也想改一个。”

萧无心真被余嘉真逼着恶补道门知识，随口道：“师姐可以改道号。”

原本道门规矩，无论男女皆称师兄弟。

但他并不是从小在道门长大，叫了师姐便改不过来。

“好主意。”余嘉真挑眉，“从今往后，我道号便是……无情。”

三日后，驿馆。

“芷烟！”

席郁尘惊叫一声，满头薄汗地从沉睡中惊醒。

一旁传来惊喜声音：“谢将军，您醒了？”

席郁尘转头看去，却只看见蓝影。

心口处仍在抽痛着，他缓了缓，声音嘶哑地问道：“芷……国师呢？她没受伤吧？”

“您放心，国师毫发无伤。”

“她在哪里？”席郁尘又问。

醒来没看见余嘉真，他心中被巨大的失落席卷。

蓝影顿了顿，小心翼翼道：“黑云城的军队来了，国师前去迎接，说要大干一场。”

席郁尘眼皮子狠狠一跳。

蓝影欲言又止道：“国师走之前嘱咐过，谢将军你若是醒来就好好休养，其他事情无需操心。”

席郁尘哪里还能好好休养，忍着痛道：“带我去找她。”

蓝影阻拦不得，只好为他穿衣。

来到军营，席郁尘一眼便看见正往外走的余嘉真。

她身旁还寸步不离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漂亮少年，正是萧无心。

自那日后，萧无心再不敢离开她半步。

余嘉真正跟他说话，萧无心偶尔开金口搭理两句。

直到快走到近前，余嘉真才看见席郁尘。

“你醒了？”

她语气平淡至极，随意得好像在问“吃了吗？”

神色没有半分惊喜。

甚至连蓝影刚看见他醒来时，神情都比她高兴。

席郁尘攥紧手，眼眸里墨色晕开。

“我只想确定你平安，你没事就好。”

余嘉真神色自若点点头：“确认了便回去休息吧！”

她淡漠的语气撞得重伤未愈的席郁尘神思涣散。

连想问黑云城军队的事都忘了。

他失魂落魄想要转身，余嘉真又道：“等等。”

席郁尘心脏一跳，眼眸中又燃起一丝希冀。

“这次的事多谢你了，你放心，我已查出幕后主使，一定帮你报仇。”

余嘉真嘴角含笑：“待回京城，我为你向陛下请功，朝堂上你必能再进一步。”

没有半分感动温情，她这样云淡风轻将利益摆出，好像这样两人便能两清。

席郁尘心中升起巨大不甘。

他毫无血色的唇轻颤：“芷烟，你知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个。”

余嘉真笑意不改：“我当然知道，我们是同僚，就像在战场上为战友挡刀一样，谢将军必是不求回报。”

“但这个恩情我得记啊。”

她这样将他高高架起，将席郁尘所有的话都堵在喉中。

不等他回神，余嘉真又对蓝影道：“谢将军伤势未愈，脸上十分难看，快将人扶回去好好将养。”

说完，余嘉真便带着萧无心离开。

直到消失在席郁尘视线中，从始至终，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席郁尘心脏被重重撕裂开，痛得无法遏制。

他弯下腰，有些站立不稳。

蓝影着急：“谢将军，您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崩开了。”

席郁尘露出一个惨然无比的笑：“蓝影，你说这世上究竟是求而不得痛苦，还是得而复失痛苦？”

他当初逼余嘉真换命时，她是不是也这样痛？

第29章

这一痛极攻心，席郁尘病情再次加重，缠绵病榻。

余嘉真抽空来看了一次，说些什么看开点，好好保重自己，身体才是本钱云云。

尽是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话。

但席郁尘能看见她便已是心满意足，可惜只一次之后，余嘉真再未来过。

便是连蓝影也被带走了。

席郁尘许久没见到余嘉真等人，忍不住问自己的副将：“国师去哪里了？”

副将神色一言难尽：“鹤城廷尉叛乱，国师，国师她亲自领兵平叛去了。”

席郁尘蓦地捂嘴，剧烈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