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拈起杯盖轻扣几下，瓷器碰撞出悦耳的声响。

他想起，当初宋惊落还在时，也是这样朝他撒娇的。

“陛下会护住臣妾吗？”

秦羽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覆盖上一层阴影，掩盖住了黑眸中的情绪。

他自然护着宋惊落，护着她在自己的羽翼下，当一辈子的棋子。

这时，他耳边传来一声不满的声音：“陛下？”

秦羽年回过神来，他看着一脸不悦的女人，沉默一瞬，才道：“自然会。”

他也确实需要另一个人来给沈芯竹打掩护了。

秦羽年嘴角的笑意更深：“你的脾气倒是不小，可会下棋？”

宋惊落老实的摇摇头：“不会。”

“可会弹琴？”

“不会。”

秦羽年皱了皱眉：“那你会什么？”

“骑马射箭。”

看着宋惊落认真的神色，秦羽年再度沉默下去。

半晌，他才说：“宫中没有女子会骑射，不若朕让人来教你学些新东西？”

宋惊落摇摇头：“谢谢陛下，不用了。”

她却心想，哪里是没有女子会骑射，那大将军之女日日求着兵部侍郎之女给她做些小花样，在她那院子里，真真是什么都有。

宋惊落一想到这点，真是心痒难耐。

第20章

从前谨言慎行惯了的人，如今换了身份，自然要活的洒脱一些。

想到这，宋惊落立即开口：“陛下，臣妾若是想出瑶华宫认识新朋友可以吗？”

秦羽年也不含糊：“除了一些禁地，自然是可以的，若是有人欺辱你，尽管告诉朕，朕为你出头。”

这话，落入宋惊落耳中，却显得有些刺耳。

原因无他，当年她初入宫时，秦羽年也是这么对她保证的。

看来，只要能给沈芯竹当挡箭牌，无论对方是谁，秦羽年都会保证那人的荣宠。

宋惊落心底发冷，却强行将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

如此也好，这样她做起事来，也不会束手束脚了。

秦羽年在瑶华宫呆了一个时辰便离开了。

而封妃的旨意也随后就到了瑶华宫。

宋惊落昨日入宫，今日便成了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妃嫔。

只能让人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是夜，秦羽年去了点翠宫。

沈芯竹赶紧迎出来，扑进了他怀中。

秦羽年习惯性的揽住她，低声道：“今日过的可好？”

沈芯竹笑眯眯的：“年哥哥这么一问，我就是不好，也是好的了。”

秦羽年顿了顿，知晓她因为封妃之事心有不悦，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

“如今世家未平，朕不能即刻封后，若是将你抬了上去，前朝后宫的火力都得在你身上，如此一来，太傅府压力甚大，而你也应付不来。”

沈芯竹倒也知情识趣，从善如流的挽住秦羽年的手臂，轻声道：“这些年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的，年哥哥，我只是有点吃醋。”

秦羽年抬手碰了碰她发间的流苏，温声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后宫中，哪一个女人能比得上你？何必吃醋。”

沈芯竹笑道：“你不要老是拿救命之恩说事，我不想你总是想着我是救命恩人这回事。”

秦羽年也笑。

“好，朕日后少提。”

两人已经走到了屋内，服侍的人都下去了，沈芯竹这才放松的靠上秦羽年的胸膛。

只是刚刚眼里浮动的笑意转为了一丝心虚。

她也不好说到底是不是她救了秦羽年，只是那年夺嫡之争太过惨烈，她恰好在路边看见了秦羽年而已。

但她没说的是，当时秦羽年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只是不知道那人为何要将他丢在路边不闻不问。

沈芯竹将心中的慌乱按下去，同秦羽年说起了旁的事。

而另一边，瑶华宫内。

烛火摇曳中，一排下人齐齐整整跪在那里。

宋惊落坐在上首，清眸扫过，心里却隐隐有着惊意。

整整八人，玄明竟不动声色的将她瑶华宫的奴才尽数换成了他的人。

这皇宫之中无一人察觉。

想起入宫前玄明担忧的模样，不知怎么，宋惊落心里有些暖意。

她知道这样的举动有多冒险，可玄明却说，哪怕事情败露，也要护她安宁。

这是第一次，宋惊落在一个男人身上体会到呵护的感觉。

既然如此，她只要继续扮演着这个替代品，等宋家平安离京便可。

宋惊落挥了挥手，正要说些什么，跪着的一人却猛地转头。

“谁在那里？！”

第21章

宋惊落心里一惊，可已经有身手利落的人冲了出去。

不过片刻，一个瘦弱的宫女便被丢在了屋内。

“娘娘，这个人不知怎么溜了进来，鬼鬼祟祟在外面偷听，要不要……”

那人眼神狠戾的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宋惊落抿了抿唇，冷冷看向他：“没脑子的东西，这是皇宫重地，你以为杀个人这么简单？”

这一刻，她身上骤然涌出的气势，如此尊贵不可冒犯。

那人即刻拱手：“娘娘教训的是。”

宋惊落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有了前车之鉴，这些人自然也知道面前的主子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尽皆收起了轻视之心，面色恭敬的退了下去。

等屋内的人都走光，宋惊落才看向地上那人。

身形瘦弱，衣着连浣洗局里的婢女都不如，就连手上，也遍布细小的伤口。

宋惊落心脏如同被人扎上一刀，所有的隐忍全在这一刀里碎成渣。

她颤声开口：“吟霜……”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那人骤然抬眸，看清宋惊落脸上的怜惜时，一双枯寂的眼眸里顿时盈满泪水，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喊：“娘娘？”

宋惊落站起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忍不住的哽咽：“你怎么……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是谁如此欺凌你？”

吟霜身体颤着，骤然痛哭出声。

她顾不上主仆之仪，径直抱住了宋惊落的腰肢。

“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娘娘，奴婢终于等到你了……”

她哭声里带着太多委屈与痛苦，还夹杂些许害怕自己身处梦中的害怕。

宋惊落轻轻拍着她的背，摸着她背后凸起的骨头，心底的痛意越发剧烈。

她的吟霜，明明是那样精明强干的一个人，竟被欺负成眼下这般模样！

整整半个时辰，吟霜才终于彻底宣泄出心里的痛楚。

宋惊落拿着手帕将她哭的不成样子的脸擦干净，温声道：“别哭了，我回来了。”

吟霜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疑惑的目光落在她那头金发上，犹疑道：“娘娘，您这是？”

宋惊落笑着开口：“这是我跟从前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如不是如此，怎么能骗得了陛下。”

吟霜想到她现在的身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宋惊落又问：“你现在在何处？是陛下发落了你？”

吟霜摇摇头。

“自从娘娘失踪的消息传来后，奴婢便想办法去了点翠宫，当时在围场内陪在娘娘身边的只有沈芯竹和皇上，奴婢想探听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当时陛下发现奴婢在点翠宫时还有些生气，不过沈芯竹撒了个娇，奴婢还是留下了。”

吟霜紧紧抓着宋惊落的手，语气愤慨：“娘娘，当初沈芯竹是故意露出破绽，让您被贼子掳走的，她跟她宫女抱怨时，奴婢听得清清楚楚！”

宋惊落听着这话，心里没有愤怒，只有对吟霜的心疼。

她拍了拍吟霜的手臂，轻声道：“你跟了我这么久，应当知道她才是陛下心里那个人，又何苦跟她对上，她是主你是仆，莫要跟她纠缠。”

宋惊落想了想，脑子里计划成型：“如今我的身份大不如以往，明日我去点翠宫接你出来，你只要……”

第22章

吟霜听着，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只是临走前，她对宋惊落说了一句话。

“不管娘娘想做什么，奴婢一定拼死跟随。”

说完，她才转身离开。

宋惊落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沉甸甸的，她有些看不清，自己孤注一掷的为宋家寻求生路，是不是他们想要的。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宋惊落便去了点翠宫。

她服饰华贵，脸色明媚，跟迎出来的沈芯竹相比，更显得她姿容无双。

宋惊落从前不察，如今看去，只见沈芯竹表面恭敬，但骨子里那股不服气，却明显至极。

她笑了笑，很是嚣张跋扈的样子，指了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