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等于挑明了关系的。

黎倾城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亦温柔浅笑：“我很想小季言，一早就赶过来给她送红包！待会儿她看见我，一定很高兴。”

她温柔多情，殷勤主动。

季遇却目光冰冷。

他粗暴地打掉她手里的红包，而后看向自己的母亲，他叫她季夫人，他的语气更是冷得能抖出冰珠子出来：“为什么那么对桑沐？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为什么连一条活路也不给她留？”

季夫人呆住……

季遇知道了，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季遇没有再看她，他打开车门，弯腰将桑沐从车里抱出来。

桑沐穿着他的大衣，抱在怀里轻得像是羽毛。

季遇没看季夫人，他也没有看黎倾城，他只是淡声吩咐别墅的保镖：“将我母亲送到那间疗养院！桑沐是怎么过的、她也那么过……等到正月十五，再放她出来。”

季夫人怔住。

等她回神，她看着季遇的背影，不敢置信地厉声道：“季遇你疯了！我是你妈！”

季遇转身看她：“你也可以不是我妈！”

季夫人退后一步。

她喃喃地说：“你疯了！你真疯了！”

季遇声音冰冷：“其实，你早就知道当年真相，你早就知道白筱筱冒充桑沐。”

“但是你不说。”

“因为你不允许我有心爱的东西！”

“我早说过不要动桑沐！即使我跟她离了婚，她还是小季言的母亲，还是我拥有过的妻子！……你把我惹急了！”

……

季遇没有心软，季夫人被带走，上车时她痛骂季文礼。

黎倾城跌到车身上。

她低头看着那个精心准备的红包，惨淡一笑。

其实季遇只是找到一个契机，他根本不想放弃桑沐，他为自己找到了破镜重圆的借口，一个为桑沐再度付出的借口，他爱桑沐！

他爱桑沐……

那她这些年的等待又算什么？

兜兜转转这些年，桑沐被折磨成这样，她都不是桑沐的对手……多可笑啊，她黎倾城比桑沐差什么？

……

季遇抱着桑沐进别墅。

早起的佣人看见桑沐，吓了一跳，随后眼泪就漱漱地掉落下来，更是哽咽道：“太太您怎么瘦成这样儿了！那边都不做饭给您的啊！”

桑沐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她挤出一抹恍惚的淡笑，佣人抹了眼泪：“我这就去做红糖荷包蛋，太太先上楼休息。”

佣人匆匆离开。

季遇抱着桑沐上楼，他单手推开卧室的门，里面温暖如春。

小季言在婴儿床上，睡得恬静香甜。

秦秘书靠在沙发上随便对付了下，她在这儿守了一晚上。

季遇带着桑沐推开门时，她醒了过来，随后她就呆住。

秦秘书从不轻易软弱的，这时眼角顿时有泪，她起身迎过来哽咽：“怎么会变成这样？在那里过得那样不好么？”

桑沐苦涩一笑。

她轻轻合了合眼睛低语：“我想看看孩子。”

季遇将她抱到沙发上，

他去抱了小季言过来，想放在她怀里，桑沐却拒绝了：“我身上脏，就不抱了！”

季遇明显怔了下。

这时，秦秘书倒了杯热牛奶过来，还有一份小点心，她半蹲在桑沐面前轻声说：“先垫一下！”

桑沐却看着小季言，一刻不舍得挪开。

她太想孩子了……

她想碰碰孩子，但又怕自己身上脏，把细菌传给孩子，末了她让季遇将小季言抱走，她吃了东西有了点力气才说：“我想先洗个澡。”

季遇轻声说：“待会吃些东西再洗，你现在太虚弱了。”

桑沐没有坚持。

她看向秦秘书，秦秘书若有所觉，她轻眨眼睛：“我先到楼下，看看厨房什么时候好。”

秦秘书有意避开，将空间留给他们夫妻说话。她其实猜到，桑沐要跟季遇说什么。

秦秘书离开后，

卧室里就只剩下季遇跟桑沐，桑沐看着小季言，声音低低地开口：“季遇，我用一条命做赌注，现在提三个要求不为过吧！”

季遇静静凝视她。

桑沐惨淡一笑，继续说道：“第一准备车子，我要带小季言离开，第二，平常照顾小季言的阿姨我也要带走，第三……我们离婚。”

季遇死死地看着她。

半晌，他走到落地窗前，静静站着。

他的背影寂寞……

他站了很久，约莫五分钟的时间，他才沙哑着声音说好。

他说：“桑沐你知道的，你现在提什么要求我都会同意！我让你走，我也让你带走小季言，但是我想她时，让我见见她……行吗？”

他转身看她，样子卑微：“吃完东西洗个澡，我送你走！”

第165章她在新年这天，离开了季遇！

就在这时，佣人送了东西进来。

她小心翼翼放下，眼中含泪：“太太赶紧趁热吃，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我。”

桑沐虚弱一笑：“谢谢你！”

主人家的事情，佣人不好插嘴，很快就默默退出去了。

桑沐心里有打算。

她靠着沙发，颤手捧着那碗荷包蛋吃，最后连糖水都喝下去……有了滋补，她恢复了很多，但总归还是虚弱的。

吃完后，她扶着婴儿床看了小季言，这才走进衣帽间拿换洗衣服。

出来时，季遇轻握住她手腕：“你身体虚弱，我帮你洗！”

桑沐拒绝了。

季遇目光微紧：“我只是想照顾你，这样你也不能接受吗？”

桑沐虚弱淡笑：“季遇，你不再是我的丈夫，不方便的。”

季遇瞳孔微缩，桑沐没有管他，她径自走进浴室里。

她亦有自己的自尊。

她不要季遇帮她清洗，她也不要佣人帮忙。脱下衣服的身体有多瘦削难看……她自己知道。

果真，镜子里的女人，几乎没有肉了。

桑沐轻抚自己的脸：她才26岁。

……

桑沐花了20分钟，简单清洁了身体，换了套干净的衣裳。

她走出浴室的时候，

季遇正站在婴儿床边，低头注视着小季言的睡颜，他听见脚步声低语：“离婚协议放在小茶几上，我签了字的。你看一下，有什么想加的你跟我说……没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字，我会让律师把手续办好。”

说完，他抬眼看着桑沐。

桑沐拾起那份文件，默默看完，她低声说：“没什么问题。”

她声音总归酸涩。

他们离过一次婚，但那时他们还有悲欢离合。

而这次，却只有生离死别。

如果不是因为有小季言，他们之间在路上碰见，就连说一声好久不见都没有必要……

或许因为有了孩子，又或许在那样的地方长久待过，桑沐变得从容。

她拿起笔签字，

没有怨怼、亦没有留恋，她只拿自己该得的。她不会手软，她更不会感激季遇，这是她用一条命换来的优渥条件。

笔尖触到雪白纸张，

蓦地，季遇哑声开口：“那年我昏迷，每天给我拉小提琴的人是你，是不是？”

闻言桑沐一怔。

随后，她很恍惚地笑了一下。

是啊，当年他昏迷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都哭，哥哥笑她是小花猫。

若是季遇不曾提起，她几乎忘了自己那样热烈地喜欢过他！

在那座私人疗养院，没有吃喝、冻得全身僵直的时候，什么喜欢什么爱和恨……都不值一提了！

桑沐轻声说：“是不是，早就没有意义了。”

她说完就签下名字。

她合上协议书，细长手指轻轻放在上头。当一切尘埃落定，她有种不真实感，眼中更是含了热意，克制了下才轻道：“你安排律师尽快办好。”

季遇目光深深。

桑沐没再看他，她径自走进衣帽间，拿自己的证件。

季遇跟了进来。

水晶灯明亮，桑沐打开柜门拿东西，她的侧颜很柔和……像极了那些她为他准备衣物的清早，那些平平常常的清晨，以后再也不会有。

季遇眼里微热，

他从后头，情难自禁地搂住她的细腰，他的面孔埋在她的颈窝，他的声音近乎颤抖：“桑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桑沐顿住，她没有出声。

季遇把她身子转过来，他看着她，眼底猩红，他急切地想吻她想证明她还是他的，他们之间还没有太晚……

桑沐伸手轻拦住他。

她细细的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孔，就像是一条鸿沟般横在他们之间……不可逾越。

季遇瞳孔深邃。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臂，放在手中。

他没再说挽回的话，只是低声请求：“桑沐，能再给我烫一次衬衫吗？上次你买的衬衣我很喜欢。”

这时，楼下传来小汽车的喇叭声，应该是车子准备好了。

桑沐很轻地说：“我要走了！”

这一走，他们再没关系。

这一走，从此萧郎是路人。

季遇从未这样失态过，他半跪着将她抵在衣柜前，他的面孔埋在她过分平坦的小腹上，他沙哑着声音低声哀求，叫她不要走。

片刻，桑沐衣裳沾染一片温热，贴在肌肤上很不舒服。

她低头时神情恍惚。

是季遇哭了么！

原来，他这样铁石心肠的男人，竟然也是会落泪的……但事到如今，又何必这样！

……

庭院里，停着两辆锃亮的高级房车。

晨曦柔和，微风拂面。

林萧扶着沈清，在车旁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