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女子都随影卫出去，她却不动。

宁清昭忍不住走过去，轻声问道：“你可有什么冤情？”

这妇人年纪稍大，长得不算顶漂亮，却十分有大家之气。

妇人摇头：“我没有，我与那些妹妹不同，是我愚蠢，轻信男人的诺言。”

宁清昭猛然间反应过来。

“你是……他的妻子？”

这话问出，宁清昭看见王夫人脸颊抽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极力忍着什么。

下一瞬，她眼中清泪落下：“他娶我时，明明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后来，一个又一个新人抬进府。”王夫人露出一个苍凉的笑，“直到不知哪一天起，他再也没有踏足过我的院子。”

宁清昭蹙眉，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她将那不适压下，淡淡安慰：“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世间之事本就是如此，看开些。”

王夫人哭了又笑，忽而问道：“他会死是吗？”

宁清昭没有半分迟疑：“他犯的条条都是死罪，不牵连家族已是万幸。”

王夫人沉默半晌，又问：“那我能否为他收尸？”

宁清昭叹息一声：“可以。”

王夫人双手合十行礼：“多谢国师。”

众人走出廷尉府，一个三十余岁，轮廓冷硬的将领迎上来：“国师，鹤城已被我们全部控制，廷尉府余孽也尽数抓住。”

宁清昭颔首：“林将军辛苦！”

这人便是此次黑云城来的大军领将，林昭。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宁清昭自是不会真糊涂到亲自带兵。

她又道：“将那些人审了，按律判罚吧！”

“墨影，派人快马加鞭回京城，问陛下准备好的人什么时候可到任？”

早在她来之前，皇帝便隐晦提过：“总感觉这北境不在朕手中了啊，朕这心里愁的，食不知味。”

宁清昭闻弦歌知雅意，不然如何这般干脆利落杀了一个又一个。

怕是皇帝也没料到她会做的如此彻底。

此刻，京城弹劾她的奏折估计已经堆满了陛下案头。

……

待顾怀临赶到鹤城时，想象中血流成河的场景并未出现。

这里不仅一片祥和，甚至有些歌舞升平的意味。

他惊疑道：“鹤城廷尉弃城逃了？”

宁清昭意味深长道：“牢里待着呢，谢将军若是与他有旧，可前去看看。”

顾怀临脸色微变，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芷烟，你这是何意？”

“怎么了？”宁清昭反问。

顾怀临压了下思绪，轻轻摇头：“我与他并不熟悉，只有北境征战时有过数面之缘。”

“是吗？”宁清昭笑意灿烂，“当初你与柳如涵便是于鹤城廷尉府相识，当真不去谢谢王廷尉送你一段姻缘，让你谢家有后？”

第31章

顾怀临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可笑愚蠢。

明明每一次的谎言都被戳穿，却还妄图瞒住宁清昭。

宁清昭再如何看淡世情，也是个女子。

想起恶心的事，总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刻薄一些的。

观赏够了顾怀临变了又变的脸色，她满意地离开。

经过这么一遭，按顾怀临的性子，又能再消停几天了。

刚走出几步，林昭便神色凝重地走过来，他手上拿着几分书信。

“国师，这些东西怕是需要你看一看，再亲自定夺。”

看他如此严肃，宁清昭也不自觉神情一凛。

她拿过那些信一封封看下去，待看完，她再望向顾怀临的目光就复杂起来。

顾怀临一怔，心口升起不安。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听宁清昭对林昭下令。

“林昭接令，顾怀临涉嫌通敌叛国，即刻接管他的兵马。”

“再给他准备个房间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跟任何人接触。”

顾怀临呆住，久久没反应过来。

直到林昭走到他的面前，沉声说：“谢将军，请吧！”

他才回神：“芷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的，我绝不可能叛国。”

宁清昭面无表情盯着手上信件：“这是从廷尉府书房暗格翻出来的，王世吉与敌国官员的通信，其中提到，柳如涵，便是他们送到你身边的奸细。”

“我知晓你不会叛国，但不知道你会不会无意中在柳如涵面前泄露军中机密，在一切查清之前，谢将军便委屈一下吧。”

顾怀临心中一寒，只觉得四周空气铺天盖地挤压而来，让他无法喘息。

宁清昭步步紧逼：“还有，你说柳如涵是你亲手所杀，是因为，你发现了什么吗？”

顾怀临不知自己当初一念之差，竟会让自己沦落到如今这境地。

“不是那样的。”他喃喃道。

“是或不是，我自会明察。”宁清昭平静道，“你将你与柳如涵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部记录下来写在纸上，记住，千万不要漏下一丁点，如有差错，通敌叛国，那可是抄家灭九族的罪。”

宁清昭对林昭一点头：“麻烦林将军了。”

顾怀临攥紧手，用力得几乎将自己的指节捏断。

良久，他哑声道：“好。”

宁清昭又道：“王世吉那边我也会亲自提审。”

顾怀临仍脸沉如水。

“你放心，不排除他会胡乱攀咬，我不会尽信，也不会挟私报复。”

顾怀临身体终于回复些许温度：“我相信你。”

正当宁清昭想转身离开时，一个士兵匆匆来报：“国师，将军，王世吉在狱中死了。”

林昭一惊：“死了？怎么死的。”

“被送饭的狱卒毒死的，见血封喉的毒药。”

“我们抓住那狱卒时，他当即便咬破牙齿里的毒囊自尽了。”

林昭眉头紧拧：“牙齿里藏毒，这是死士才会有的行为。”

他与宁清昭对视一眼：“国师如何看？”

宁清昭深深吐出一口气：“看来这王世吉背后还另有主谋，想必是怕他吐露出更多东西，背后之人便先下手为强。”

第32章

一旁的顾怀临在听到王世吉自杀后，心便重重沉下去。

而宁清昭在说完背后另有主谋，她与林昭两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落到了顾怀临身上。

那审视的目光让顾怀临心脏一痛，他僵硬道：“芷烟，不是我。”

宁清昭不置可否：“有势力在重重把守的牢房做出这种事的不多，是与不是，查了再说。”

顾怀临只觉得心脏像被利刃剖开，他紧紧盯着宁清昭：“柳如涵已死，王世吉再没了，就更没人能证明我的清白，我不会做如此蠢事。”

“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的死无对证的主意。”

宁清昭毫不留情：“再说你蠢事做的还少吗？”

闻言，顾怀临脸色一瞬间难看苍白至极。

宁清昭视而不见，摆手催促：“将人带下去。”

顾怀临被圈禁在了廷尉府的一处院落中。

不知道宁清昭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地方便是他当初与柳如涵交欢的地方。

直到宁清昭过来看了一眼，说了句话。

“听说熟悉的地方更容易触景生情，说不定能想起更多细节。”

顾怀临只觉得喉头一甜，有血腥味涌出。

她是故意的。

如今的宁清昭最知道怎么伤他。

顾怀临每每想起当初两人的恩爱，便觉心如刀绞。

在回忆自己与柳如涵相处时，他自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对待宁清昭。

最初与柳如涵纠缠或许的确是因为迷情蛊，可后来他做的那些伤害宁清昭的事，却桩桩件件都是他亲手所做。

或许是他曾被宁清昭一心一意爱过，所以他如此笃定，宁清昭不会离开他。

他错得如此离谱。

他亲手写下的每一字都是一把刀，刀刀见血。

心口血肉模糊，疼痛延绵不绝。

写到柳如涵生产那一日，他抛下宁清昭离去，顾怀临蓦地一口血迸出。

鲜血落在宣纸上，如交错纵横的点点红梅……

临时办公处，紫影等人看着那送来的记录一脸鄙夷：“原来顾怀临竟是这样的人，亏我以前还觉得他端方君子。”

宁清昭成为国师后，之前的事情谢家便下了封口令，其中许多细节不足为外人道。

甚至还有传言，是宁清昭为了国师之位抛弃糟糠之夫，仿佛之前顾怀临娶平妻的事不复存在。

墨影他们身为皇帝的暗影，自然知晓一些，却也没这么清楚。

众人纷纷道：“国师，你真是太心善了。”

登上高位后，也没有想着报复谢家。

她若想报复，以她现在的地位，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宁清昭看得十分开：“话也不能如此说，少年夫妻，也有过情深几许，只能说人是会变的。”

“他现在还装模作样，一副爱您刻骨的模样，真让人恶心。”紫影呸了一声。

宁清昭笑笑不说话。

她倒不认为顾怀临是装的，他或许的确是后悔了。

他舍不下孩子，也舍不下她。

不过这既要又要的行为，确实恶心。

“拿着这记录，回京城仔细排查，就算柳如涵死了，也总能查出蛛丝马迹。”

处理完事情后，宁清昭左右看看，问影卫们：“我师弟呢？”

赤影等人一愣：“对啊，小无心不应该时时刻刻跟着您吗？”

众人正说话，就见萧无心面无表情地从门外走进来。

走近，他看向宁清昭：“王世吉的夫人死了，她托我将这个交给你。”

第33章

他说完，将一个锦囊一般的包递给宁清昭。

“说是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王世吉的夫人便是之前说要给他收尸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