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让他节哀。

节哀吗？

他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毕旭凌死死地盯着9483的残骸，脑海中反复闪现着宋夕瑶的一颦一笑。

她现在被压在残骸下面，是不是很痛？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爱的是沈洛清，为什么在得知宋夕瑶的死讯时，心痛得仿佛也跟着她一起死了似的？

第12章

宋夕瑶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参加自己的葬礼。

灵堂设在了殡仪馆。

虽然宋夕瑶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但或许是因为流程还没走完，毕旭凌还是以丈夫的名义给她操办了葬礼。

他一身纯黑西装站在灵堂一旁，不过才几天，脸上就憔悴得长出了胡渣。

花圈中心摆着一张宋夕瑶的黑白照片，上面的她笑容璀璨。

照片是苏母挑的，在苏母心中，自己的女儿本来就该是这般灿烂的模样。

宋夕瑶飘在灵堂前，心情复杂，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她才刚大学毕业。

和毕旭凌结婚后，也拍过不少精致的照片，但她一直追寻着毕旭凌的目光，可他的目光始终都不看向她，所以画面中的她再也没有这么笑过。

没想到，居然成为了她的遗照。

宋夕瑶静静地看着，心情十分复杂。

也好，这的确是自己最好看的时候。

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吊唁。

宋夕瑶看到父母脸上的悲痛，心里酸得要命。2

她飘到苏母面前，抬手想擦擦苏母脸上的泪水，可当发现自己的手是半透明时，又默默垂了下去。

她对着苏父说：“爸爸，不要难过。”

可他们却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宋夕瑶人缘好，有许多很久没见的同学、朋友都赶了过来。

所有人的眼眶都红红的：“叔叔阿姨，请节哀。”

苏父苏母含着泪点头。

毕旭凌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木然地跟着回礼，看起来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机组的同事们聚成了个圈，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宋夕瑶飘过去，就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声。

秦安安捂着嘴惊讶道：“没想到苏副机师和陆机长居然真的是夫妻。”

同事们附和点头：“她当时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有人提出疑问：“你们说，苏副机师长相、能力，哪哪都没得挑，为什么陆机长就是不肯承认他们是夫妻关系呢？”

有人回答：“苏副机师再好，也不是陆机长想娶的那个人啊，陆机长真正想娶的人是沈洛清吧。”

宋夕瑶飘在空中，仿佛被猝不及防打了一拳，她苦笑着默默道：“哪有人在灵堂上说这些让死者难过的话的，我可是全都听到了。”

“你们这些人，真是让我死了都不安宁。”

她这些话自然是没有人听得到，宋夕瑶飘在众人身旁，甚至有些失落。

下一瞬，那个同事就话锋一转：“总而言之，苏副机师这么年轻，真的太可惜了。”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叹息。

宋夕瑶心情复杂地看向毕旭凌，他正好走到这，停下了脚步，显然听到了这一切。

男人静静地站在门后的阴影里，一句话也不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安静的空气突然被人打破，一个修长挺拔的黑色身影，速度极快地冲了进来。

不由分说地就挥拳砸向毕旭凌，后者没有防备，嘴角都被擦破，渗出了血。

青年一脸憔悴，满眼血丝，对着被他打倒在地的毕旭凌吼道：“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第13章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让葬礼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众人议论纷纷：“这人是谁？怎么冲上来就打人？”

飘在空中的宋夕瑶也有些怔愣，陈之让出国那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回来？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手工定制的西装上都起了褶皱，一看就是临时赶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毕旭凌也不还手，任由着陈之让揪住他的衣领。

眼看陈之让又要一拳挥上去，宋夕瑶只能干着急，她现在就跟空气一般，什么也阻止不了。

好在苏父走上前来，拉住了他：“之让，别让星儿走得不安宁。”

青年的拳头就这么滞在了半空中，他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来，抬眼看到宋夕瑶的遗照时，眼里的痛意根本无法掩饰。

陈家和苏家是多年的老友，巧的是两个孩子碰巧又是同一天出生，于是两家一拍即合，给两人名字里带上了同一个‘之’字。

宋夕瑶和陈之让青梅竹马，亲如兄妹。

或许是苏父那句话劝住了陈之让，一直到宋夕瑶下葬，他都没有再为难毕旭凌。

来吊唁的人们逐渐散开，苏母身体不好，也已经被苏父带回家休息。

山清水秀的墓园里，多了一座年轻的新墓。3

墓碑前站着两道颀长的身影，气氛空寂而安静。

陈之让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墓碑上的照片：“星儿，抱歉啊，让哥回来晚了。”

他侧脸轮廓锋锐而又清隽，但嗓音却是宋夕瑶久违的柔和。

她就站在他的身侧，默默地说道：“你抱歉个什么劲，我死了又不是因为你。”

这话青年当然听不到，他那双桃花眼一片红，紧紧捏着拳头，看得出来一直在忍耐什么。

良久，陈之让才直起身子，锐利的眸子直直看向像根柱子般站在那，一动也不动的毕旭凌，语气寒冷：“早知道你这么不珍惜星儿，我当时就应该回国把她抢回来。”

宋夕瑶一愣，什么叫把她抢回来？

从小到大，她都只把陈之让当自己的哥哥。

就在这时，毕旭凌终于开了口，也不争辩，嗓音沙哑：“是我没保护好她。”

陈之让仿佛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转身打算离开：“如果老天给我机会重来一次，我一定会亲自保护她。”

“你的名字不配刻在她的墓碑上。”

语毕，陈之让就提步离开了。

宋夕瑶的墓前只剩下了毕旭凌一个人，这时他的脊梁像是瞬间被压弯了似的，不复往常的挺拔，背影看上去有些萧瑟。

毕旭凌蹲下身子，伸出手想去摸摸照片上宋夕瑶的脸。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收回手。

毕旭凌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有些不敢看宋夕瑶的眼睛，哪怕只是一张照片。

沈洛熙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爱她吗？”

毕旭凌没有回头，抿了抿唇并不回答。

他爱的人是洛清啊……

想到这男人缓缓摇了摇头。

这是宋夕瑶意料之中的结果，但真当看到他否认时，心还是不免一痛。

原来死了还是会心痛的吗？

沈洛熙走上前去：“你既然不爱她，现在又为什么看起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第14章

毕旭凌怔了怔。

男人站直，身形高大而挺拔。

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多看沈洛熙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墓园。

宋夕瑶跟在毕旭凌的身后，看着他先去了二人的婚房。

男人或许是没想到她没改密码，顺利打开门的时候，眼中飞快掠过了一丝讶异。

玄关的鞋架里还摆着毕旭凌的家居拖鞋，他这才发现，和宋夕瑶那一双是情侣款。

以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

毕旭凌换好鞋，往房里走去。

床头柜上有什么泛着光，他走近一看，发现是二人的婚戒。

结婚这三年以来，宋夕瑶每天都戴着，是在那天签下离婚协议后，才拿下来的。

毕旭凌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发现自己那一只仍旧静静躺在戒指盒里。

他只在结婚当天短暂地戴过一次，回家后就随意放着，本以为弄丢了，没想到一直被宋夕瑶妥善地收着。

毕旭凌胸口莫名地发闷，他缓缓拿起戒指盒里那只崭新的对戒，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可现在，女戒的主人却永远无法把它戴在手上了。

宋夕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为自己，也为他们这段婚姻，觉得心酸和悲哀。

毕旭凌是回来拿房产证的，这房子还没来得及过户给宋夕瑶。

现在她不在了，他打算直接将房子给宋夕瑶的父母。

房产证还放在原来的地方，宋夕瑶并没有动过。

毕旭凌很快就找到，然后出了门。6

苏家离婚房有些距离，他开了一两个小时才到。

真的站在苏家大门口时，毕旭凌却踌躇了起来。

苏父苏母生性乐观，把宋夕瑶养得活泼开朗，往常这个家里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可现在却不得不白发人送黑发人。

屋子里一片寂静，毕旭凌犹豫着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