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晏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他还从未这么头疼过。

不过，如果苏若安真有办法解除两人之间的婚姻，倒是了了他心头一件大事。

既然不爱苏若安，他也不想将其拘在自己这一方庭院。

松了口气，卫临晏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画卷。

“晚楹，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才好？”

苏若安这一走，就直接回了苏府。

如非必要，与丞相府再无往来。

坊间流言再次流传开来，两人都没有管。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不知道苏若安跟新帝说了什么，两人之间终于得以和离。

从苏府出来，已是傍晚。

卫临晏照例去了梨园。

自从知道玉生烟就是宿晚楹的师妹之后，他经常抽时间过来捧场。

倒没有其他心思，只是以此缅怀他心里那个永远也放不下的人。

梨园水榭亭台。

石桌上摆了精致的糕点，玉生烟款款而来。

哪怕是卫临晏经常过来，玉生烟对他也依旧没什么好感。

甚至因为卫临晏隐隐的纵容，她对他已没有敬畏。

大喇喇在卫临晏对面坐下，玉生烟一点没想过注意自己的形象。

捏了一块糕点扔进嘴中，她挑眉：“又来干嘛？”

“虽然你给的银两足够，但是总找我单独给你唱一场，是不是太为难我的嗓子？”

“要不是知道你对我师姐情深不寿，我还真以为你要用同样的方法将我也娶进门。”

玉生烟说起话来毫无顾忌，语气中还隐隐带着讽刺。

卫临晏听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恼。

“你不唱也行，跟我说说话。”

玉生烟翻了个白眼，拿起琵琶。

“我也不白赚你的钱，既然这样，我不唱，给你弹一曲。”

顿了一下，她又道：“知道你是为了师姐才找我，这一曲，就是师姐教我的，别人都不会。”

第18章

卫临晏一听，瞬间来了兴致。

他还从来不知道，宿晚楹有什么曲子是他不知道的。

“这曲子我也不太熟，肯定是达不到师姐的水平，你将就着听一听。”

玉生烟抿唇，脸上一派严肃。

倏而，她右手手指于弦上弹挑滚剔，乐声顿时倾泻而出。

卫临晏一愣。

这一曲，他曾听过。

在天山的花圃。

那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他踩着清晨的露水来到花圃，还没走进，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乐声。

他不由地放轻了步子。

走进花圃，就见宿晚楹抱着与她身形不太匹配的琵琶坐在秋千上，动作间尽是生涩。

乐声断断续续。

药无衍站在花丛中，手中拿着一支箫。

哪怕是宿晚楹断断续续的乐声，他也配合得极其巧妙。

正想得出神，琵琶声戛然而止。

卫临晏压下心底的复杂，将视线移到旁边池子的水面上：“这曲子，应该有箫声作陪。”

玉生烟并未察觉到他声音里的落寞，点头道：“是，师姐教我时便说过，此曲最适合琵琶与箫合奏。”

她想起什么，又笑了起来。

“以前师姐就是在这里教我。”

“每次她一弹，外面便有人吹箫附和，每每此时，师姐便发呆出错。”

“师姐出错，那可是很难遇到的。”

卫临晏心脏一紧，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抓住了什么。

他极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有人吹箫？”

“是，”玉生烟点头：“师姐总是叫我偷偷去看是谁，但是我总是找不到人。”

“最后，还是我捡到了一块丞相府的令牌……”

说到这里，玉生烟奇怪地看了卫临晏一眼：“那个人不就是你吗？”

她有些生气地将琵琶放置在一边：“我在你面前弹这一曲不是自取其辱么。”

卫临晏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一双总是带着冷淡的眼睛此刻也无法聚焦。

坐得背部有些僵硬了，他才开口：“能跟我，多说说晚楹以前的事情吗？”

他突然意识到，宿晚楹嫁给他，可能也是一个误会。

卫临晏每次来找她谈及的基本都是宿晚楹，所以玉生烟并没有觉得奇怪。

她拖着腮想了想：“师姐比我早进入梨园，关于她以前的事情，我也是听说。”

“听师兄们说，师姐是被师父捡回来的。”

“刚捡回来的时候，师姐带着很严重的伤，整个人神志不清。”

“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反倒是能弹得一手好琵琶，师父这才将师姐留下。”

“几年之后，我就来了，师姐对我很好，偶尔也会跟我说一些她的事情。”

“师姐记忆有些缺失，但我知道，她在找一个人。”

卫临晏骤然握紧拳头：“找人？”

一个想法逐渐在他心里成型。

可他并不愿意相信。

玉生烟点头：“没错，师姐说，那个人很重要。”

“可是奇怪的是，师姐渐渐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但是那个人，却一直都想不起来。”

玉生烟说着，脸上也带上了苦恼。

她看了卫临晏一眼，嫌弃道：“要是能找到那个人，你还能有什么机会？”

她这一句话，犹如一道天雷，直接劈醒了尚处于浑噩中的卫临晏。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玉生烟刚才所说过的话，一遍遍响在脑海。

挥之不去。

第19章

卫临晏苍白着脸：“你说得没错。”

他声音低下来：“若是能找到那个人，我还能有什么机会。”

宿晚楹是因为错误的将他认成了那个人，所以才会嫁给他！

他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如此。

心口传来的疼那么真切。

卫临晏原本以为，在见到宿晚楹的尸体时他便已经痛彻心扉。

可现在他才知道，还能更痛。

痛到他每一次呼吸，肺里好像都在灼烧。

玉生烟这个时候才发觉卫临晏状态有点不对。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卫临晏眼睛里终于有了焦点，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事。”

可是怎么会无事呢？

他一直以为宿晚楹是爱他的，可是他现在才知道。

宿晚楹的爱，其实是给另外一个人的。

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他置于大腿上的手紧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还想要继续问，一小厮从外面跑进来：“大人，药无衍已经进城。”

刚得知真相的卫临晏眼神一冷，立马随着小厮往外走去。

玉生烟看着他离开，无趣地努嘴。

天色已暗，家家户户亮起了烛火。

卫临晏冷着脸将药无衍接到了驿站。

这次联系药无衍来盛京，是因为朝中有重臣患了急病，宫中御医皆无计可施。

如若不然，卫临晏一点也不想看见药无衍这张脸。

特别是在他刚得知了一切事情真相的时候。

在卫临晏带着恨意的目光下，药无衍依旧泰然自若。

跟两年前相比，药无衍虽然还是一身月白的衣袍，但眉眼中风姿更甚。

卫临晏不免又想起曾经宿晚楹就最喜欢他穿月白的衣服。

不是喜欢他穿，而是药无衍最喜欢这个颜色。

卫临晏心中郁结更深。

药无衍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他难看的脸色：“丞相有心事？”

他不问还好，一问，卫临晏便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意。

“你假扮傅言司接近我，为什么？”

“你既然那么喜欢宿晚楹，却待在我身边看着我们你侬我侬，为什么？”

药无衍的眼神始终淡然。

后面的话，卫临晏再也问不出口。

药无衍，怎么能在他提起这些往事的时候，这么不在意？

药无衍径自坐下，斟茶，并示意卫临晏落座。

卫临晏一点都不想这么平和地跟他坐在一桌饮茶。

但是，他很想知道，药无衍究竟要干什么。

最后，他还是依照药无衍的意思坐下。

药无衍凝着他眼底的不甘心，无悲无喜：“如果花花能跟你一直美满地生活下去，我永远不会插手你们的事情。”

“你以为我会信？”

卫临晏嗤笑：“不是你在挑拨我跟她之间的关系，还极力促成我跟若安？”

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药无衍笑起来。

他依旧静静看着卫临晏：“如果你对花花的爱那么坚固，我的挑拨又有什么用？”

卫临晏感觉好像有人在他的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

他垂眸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不说话了。

他不回答，药无衍也就等着。

烛火跃动，发出噼啪的声音。

卫临晏不明白为什么药无衍此刻能这么安然地坐在这里。

难道宿晚楹的死对于药无衍来说什么都不是吗？

卫临晏好像瞬间抓住了一个可以反击药无衍的点。

他抬头狠狠看着药无衍：“那你呢？看着她嫁给我，看着她死去，这些事情你都不阻止，你对她的爱又比我多多少？”

第20章

卫临晏果然在药无衍眼里